道:“佛家說每人心中都有佛心,佛心澄明潔淨,世俗不可汙染。君自認陰暗之時,千萬莫忘君心中有佛心尚在,無人可奪。君既然說出願意選擇‘利他’正道,可見君之佛心昭彰,蓋因‘利他’即為菩提之心。佛家有言,菩提之心,能破煩惱之暗,譬如一燈入於暗室,百千年暗,悉能破盡。人若有菩提念起,就如一燈明於心中,百千萬億不可說劫,假以時日,諸業煩惱種種暗障,悉能除盡!君只需牢記此心,紅塵種種,都不會再傷君之根本。何況君能行善事,一行勝十言,勝百千心念。君不必心中慼慼,以行立世,也是修行。人生一世,莫急一時,君只需行善不墮,自有功德……”
落霞峰上,凌欣讀到這段,差點潸然淚下!賀雲鴻歪打正著,一下觸及到了她心底隱秘的角落——十多年前,她因對深淵的恐懼而發了利他菩提之願,再到人間,她放棄了追求錢財,放棄了再去講究那些衣裝首飾鞋襪,放棄了品嚐美食購買精品……她告誡自己不要為自己活著,去撫養孤兒,幫助他人,可是她總覺得自己不是真的愛人!她只是在演戲!她心中的陰暗依然存在著,比如她的恨意!她對人的鄙夷!
那時柴瑞在山溝裡說過,有心為善,其善不賞,自己為了不墮深淵而行的善事,算不算是交易而不作數呢?!
多年來,沒有人能與凌欣探討這些問題,凌欣像是懷抱著一個沉重的秘密。
但是這信裡說,人人都有佛心,誰也不能否定這心之根本。既然她有了菩提心的念頭,那麼就已經證明她心中的燈亮了。這一點燈光,就能照亮所有的黑暗!哪怕她心中光明和黑暗此時共存著,假以時日,光明必勝!她不必擔憂了!
善意一起,就有善事,而行一事,就勝過百千言語和念頭!她只需繼續做好事就行了,能有功德……
就是她的脾氣不好,蔣旭圖也說怒氣只是外形,最重要的是修心,也就是說,心好了,脾氣自然好了……
樁樁件件,如此簡單,如此明白。
這些話,解開了凌欣的心結:她也許只是在表演,也許沒有做到全心全意,那又有什麼?只要她別忘了菩提利他之心,一燈破千室之暗——萬事大吉!修行是一輩子的事,別急。
凌欣將這段文字反覆細讀,直到完全記在了心中。這位蔣旭圖從“信友”,一步登天,變成了“知音”!她再想象他的模樣時,他可就不是跟諸葛亮那樣長著鬍子了,而是個思想敏銳的學霸級書生,謙謙君子,有點像……賀雲鴻的反面!親善友好,總是微笑著!絕不是高傲冷漠……
她突然珍惜起那塊香墨,怕用光了屋中就沒有了香氣。就去要了雷參將的墨,來給蔣旭圖回信。
本著感激就要道謝的原則,凌欣給蔣旭圖回信,“兄長如唔,你不知道你的信讓我多麼感激!你的信卸下了我心中一個大包裹,我明白了,人不該專注自身的黑暗,而該堅信佛心。就如世上所有的事情,邪不壓正,只是需要一個過程。我也同意兄長所說,我的確是因幼年失怙,無法釋懷。我太糾結那時發生的事情,無形中就停留在了那個孩童的境地裡。”……
凌欣突然停筆,心有所動——她傷在童年,停在了童年,她的心裡,有一個情感的小孩,沒能得到愛的滿足,所以無法長大。這個孩子任性而憤怒,要求別人對自己無限愛護可卻無力去愛他人。她跳著腳大聲疾呼:愛我!愛我呀!不愛我的,就是壞人!……這樣的一個孩子,可能假裝是個大姐姐,但不可能是個妻子。
她反反覆覆地在硯臺中浸筆……她怎麼才能讓這個孩子長大呢?這世界,沒有人有呵護她的義務!最該關愛她的人,早已消失。一個被遺落在了人生荒原的孩子,踟躕行在漫漫的路上。那些對健康成長起來的人不會造成創痛的打擊,這個孩子的心都會感到疼。她緊抱著雙臂擁抱著自己,卻無法感到暖意,她總想著去尋找能無條件地愛自己的人,來代替那不曾如此愛過自己的父母……
凌欣下意識地落筆:“我發現我過去從來沒有仔細想過我是個什麼樣的人,我不知道我”……傷在哪裡,該如何治療自己……
不能說這些吧?凌欣忙停了筆,她看看自己寫的,這該是日記才對……
凌欣放下筆,拿起蔣旭圖的白帛再看:……君只需牢記此心,紅塵種種,都不會再傷君之根本……諸業煩惱種種暗障,悉能除盡……
這是積極的鼓勵,她怕什麼呢?凌欣重提筆寫道:“需要如何完善自己。抱歉,這些個人的感慨,兄長若是覺得無關,不必多看。我這裡的情形很好,鄒古板派來了工匠們已經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