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不法的牙人買賣,自然是送來的貨,多是坑蒙拐騙得來的。
若只是尋常老百姓家的婦人小童,就算是被拐被騙,只要往遠處一送,南邊拐來的賣到北邊,北邊的擄來的販往南方,離了熟悉的地方,道路又遠,哪裡還知道家在何處?就算被拐騙了賣掉,也是投訴無門,只得忍耐偷生。
這種的往往風險倒不大。
風險最大的,卻是貨品的來源出自高門大戶的那種。
這樣的貨品,本來說不定是大戶人家裡的公子小姐,卻不知何故落到了人販子手中,往往牽涉甚多,若是沒人追查還好,一旦哪一件漏了風聲,那就是殺頭掉腦袋的事。
是以這般的殺頭生意,邱豐只接六七歲往下的孩童,就是圖個孩子不記事,過得個幾年。什麼都忘乾淨了。
似這般的生意,邱豐一年最多也就接上一兩次。
是以十六年前,在他手裡被賣到雲洲縣的一個四歲小丫頭,他居然還能記得當時的詳情。
把那小丫頭五兩銀子轉賣給他的。是個京城來的同行。
那同行姓包名成業,似乎是京郊人氏,專作這等無本生意,五年前大約是撈夠了本,再不見來田溪,聽說是賺足了銀子,如今洗手不幹了。
下頭幾行字便是描述那同行的長相和住址。
“果然還是王爺的能耐大,這麼快就尋到了那人,而且還有辦法讓他吐實……”
姬譽倒是慶幸自己能尋到瑞王爺這樣愛管閒事的人,不然靠他自己去查。怕是事倍功半,不可能這麼早就知道另一個嫌犯的下落。
更令這夫妻倆高興的是,瑞王爺在這封信裡還提到,瑞王府的侍衛已是出發去京郊尋找這位包成業了,如果找到了。就會把人直接帶回來,在王府的地牢裡問訊——就跟炮製那邱豐一般。
羅姝娘一時心跳得都有些快,如今已經把線索查到了京城,還有瑞王爺出手相助,那麼,只要能抓到包成業,想來害了自己半輩子的那隻黑手。也就呼之欲出了!
一個人倒黴不要緊,但至少要知道是什麼東西,什麼人讓你倒黴的,這就是俗稱的就算要死也要做個明白鬼了。
上一世她過得各種不順,甚至還牽連到了女兒大妮兒,最後還是跌了一跤就過去了。真可謂是不折不扣的糊塗鬼了!
誒,等等!
既然一切都有原因,那為什麼自己不過是下個臺階快了些就能送命?
她那時還不到四十,可不是七老八十的老太太呀!
自己死了對誰最有利?
被這突如其來的想法給震住了,羅姝娘先前那點激動興奮便消散了許多。
“姝娘?”
姬譽微訝地望著她。還以為她是在心急,便道,“姝娘莫著急,既然有了上家的名號,那個包成業想來也逃脫不了,……要不,咱們明天去趟王府,見見那邱豐,看能不能聽到更多的線索?”
羅姝娘搖搖頭,勉力一笑。
“不用如此,我只是……太激動了些。若是能尋到那個害我的人,定要他伏法認罪,身敗名裂!”
話說到最後,已是不由得帶上了幾分咬牙切齒的味道。
不管是自己從小被拐賣,還是突然喪命,這其中都脫不了那些內賊的影子。
再來一世,羅姝娘已是對那些所謂的家族名聲,血脈之親都並不怎麼在意了。
大約也就是親孃羅夫人和姐姐羅嬡娘還對她有幾分真心在,可羅夫人跟她脾氣相沖,母女二人隔閡極深,每次說不上兩句話,就要吵架。
羅嬡娘呢,雖是同胞姐妹,卻早早出嫁,真正見過的次數不過兩三次,再有親情也是有限得很。
餘下人等,都不如路人。
所以她根本不用去顧慮誰的臉面,欠了她的,終須償還!
此時瑞王府的地牢之中,卻又是另一番光景。
四周都是堅硬的大青石砌成,只能低著頭進去的低矮精鐵牢門,囚室裡只有兩個小小的視窗,都不過只比碗口大一些,一個視窗是用來送飯食和水的,另一個約有成人身高,開在牆的正中,正好可以從這小視窗望出去,看到隔壁牢中的情形。
岑氏靠著牆坐著,身上只搭著條舊被子,此時外間冰天雪地,這黑牢位於地下,雖然不至於滴水成冰,也是寒意襲人。
如果她還是那個掌管內院的岑媽媽,此時還正睡在自家燒了地龍的屋子裡,身邊有機靈的小丫頭伺候著,床軟被香,不知道多享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