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院的地上,參差不齊地跪了一排人。
磕頭的磕頭,哭喊的哭喊,偏在一片求情聲中,多了個獨特的高音,理直氣壯。
‘我如今是大爺的通房,早不是四小姐身邊的丫鬟了,大爺都答應了,要放了我的奴籍,賣身契我都自己拿著。大奶奶憑什麼賣我?‘
說這話的正是雪梅,這丫頭穿著一身綾羅綢緞,才洗過了臉,細細地塗了面脂,點了胭脂,鬢邊還別了朵妖嬈的石榴宮花,正是趙仙芝前些日子,誇她伺候得好賞的。
她這麼挑頭一說,其他人倒是暫且收了聲,眼珠子齊刷刷地朝雪梅望了過去,準備看看這個背主最厲害的該如何?
這個可是爬上了姑爺的床,還挑嗖著大爺硬是把身契交給了她保管,答應放她做良民。
這還不算,這個雪梅丫頭,在大奶奶和白姨娘相撞之後,硬是出來作證說大奶奶是看著白姨娘撞過去的,這就明顯是被白姨娘給買通了。
若放過了這個,那旁的小魚小蝦,四小姐能好意思都賣掉麼?這樣也落人口實不是?
雪梅在來的路上,可是都聽說了,今日四小姐才回來,就大展神威,讓身邊人把白姨娘給打了,就是因為白姨娘穿著正紅,帶著金釵。
她這一路走來,又是興奮,又是忐忑。
興奮的是那囂張的白姨娘終於也吃了教訓,日後看她在這府裡。還如何擺出當家奶奶的派頭?
忐忑的是,自己當初可是咬過四小姐的,四小姐如今強勢歸來。自己怕是沒有好果子吃。
沒想到才到了正院,四小姐就跟個佛爺似的。坐在屋裡,一聲不吭,只慢悠悠地吃著茶,開口發話的卻是那個據說打了白姨娘的黑婆子,還有破了相的粉桃在一邊幫腔。
沒說兩句,就要立等著賣掉背主奴僕,那粉桃手裡拿著一個名單,上頭第一個就是她雪梅。
她在這個府裡。可是好不容易才拼到現下的地步,如何肯老實就範?自然要仗著自己的通房身分吵鬧起來!
魯大娘瞥了眼雪梅,雪梅挺了挺胸,大膽地跟魯大娘對視,她就不信,以四小姐的性子,她敢賣了自己這個大爺的新寵?
自己可不是那無腦的白姨娘,盡做些落人把柄的蠢事!就比如說現下,自己這一身,也打扮了。也有面了,卻沒弄那些違反身份的物件,這黑婆子。看你用什麼理由打我?
魯大娘卻似有讀心術般,邁開大步三兩下,雪梅便覺眼前一花,面上早捱得一掌,這一掌力道十足,雪梅整個人都立身不住,腳下轉了一圈,跌了個四腳朝天!
“好一個大爺的通房,我來問你。你這通房是小姐讓你做的,還是你自己爬上去的?”
雪梅被打的七葷八素。還沒反應過來,旁邊的人不由得在心中竊笑。
“若是小姐讓你做的。你這般張狂,也還情有可原,若是你自己爬上去的那便是背主,你現在手裡拿了身契又如何?官府那兒你仍然是羅家四小姐的陪嫁丫頭!”
“說起來,你好歹也是大家小姐的貼身丫鬟,怎麼連這個都不知道!你以為拿了一張紙,就搖身一變,成主子了不成?”
雪梅知覺的半張臉都麻了,坐在地上捂著一張臉,心裡如同澆了雪水一般。
這些事情她如何不知?只不過一般出嫁了的女子,萬事都聽夫家的,是再怎麼也不會鬧到官府去。
如今聽這黑婆子的話,倒是要鬧的魚死網破一般!
雪梅瞪大了雙眼,驚魂不定。
若真是四小姐要跟趙家鬧翻了,不管小姐如何,自己這個丫鬟是絕對要先倒黴了。
他還沒反應過來要如何應對?就聽魯大娘說。
“這個丫頭雖然已是破身,賣不上價錢,但好歹模樣還算周正,兩位看看,十兩銀子如何?”
兩個官牙搬了兩把小凳子,坐在屋門口,聽了盧大娘這句話,就上下打量著雪梅,這才點頭道,“使得。”
旁邊的粉桃跟著從袖中拿出一紙文書來,遞了過去。
“這就是我們四小姐後來到官方補辦的文契,二位看看可妥當否?”
一邊說一邊拿眼睛斜著地上的舊同伴,目光如刀。
當日若不是她作偽證,自家小姐也不會落的那麼悽慘,連帶著自己也被賣到了那種地方,若不是自己把臉毀了……就算是小姐後來派人救了自己,自己也沒臉回了。
雪梅這才感到大事不妙,一咕嚕爬起來就要朝外跑,卻早就有婆子們一哄而上,將她按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