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父親是太醫院的院使,也就是太醫院的負責人。他本來就可以出入後宮,面見后妃。再加上嫻妃得寵,所以她就是叫鐘太醫過來給她請平安脈,旁人也不能說什麼。
過去嫻妃還是裴清殊的側妃時,每回鐘太醫對她行禮的時候,鍾氏都還會向自己的父親回禮。
不過現在,當鐘太醫向自己行禮的時候,嫻妃已經習慣地坐在了主位上,並沒有再起身,只是和氣地說道:“父親不必多禮了,快請坐吧。”
“謝嫻妃娘娘。”鐘太醫恭敬地說道,“您今日召臣前來,可是哪裡不適?”
鍾嫻妃搖搖頭道:“父親給我配的藥,我一時按時吃著,不礙事的。敬亭也很好,父親不必擔憂。”
鐘太醫不明白了:“那是……?”
“女兒是在想,現在皇后懷孕,若是她能夠平平穩穩地生下這一胎自然是最好。”鍾嫻妃不無憂色地說道:“可現在宮裡,不比過去在王府的時候人口簡單。我擔心,會有人對皇后和她腹中的龍胎不利。”
鐘太醫聞言不由大驚:“娘娘為何會這樣想?可是您發現了什麼?”
鍾嫻妃搖搖頭道:“不是,只是想起太上皇的後宮,難免有幾分為皇后,為父親,為我自己擔憂罷了。”
鐘太醫在宮裡呆了這麼多年,也不是個傻的,很快就明白了女兒的意思:“您是擔心,萬一有人對皇后不利,很有可能牽連到我,甚至是娘娘身上?”
鍾嫻妃點點頭道:“如果真的有人想出這種‘一石二鳥’之計的話,後果不堪設想。”
“那娘娘的意思是?”雖說嫻妃是女兒,鐘太醫是父親,可鐘太醫知道,自己的這個長女看似柔弱,實際上打小就非常有主意。
當初她要嫁給裴清殊做側妃,鐘太醫其實並不是非常看好的。他認為鍾家雖然門第不高,但起碼也是效忠皇室多年的太醫世家,自己好歹還是個正三品官員,怎麼能讓女兒為人側室呢?
不過在裴清殊封了郡王、親王之後,鐘太醫的態度就一點一點地轉變了。
他發現自己的這個女兒,眼光竟然比他這個做父親的還要長遠。
等裴清殊入主東宮,鍾氏獲封太子妃之下位份最高的良娣時,鐘太醫就徹底沒話說了。
說句不嫌丟人的話,他現在基本什麼都聽嫻妃這個做女兒的。
嫻妃有條不紊地說道:“皇后這一胎,不能由您直接負責,但您必須多費點心。若是發現什麼不對勁的地方,第一時間告訴我。”
鐘太醫不假思索地點了點頭。
嫻妃神色鄭重地說道:“第二,您和小叔在後宮,對我來說自然是很好的保護,但太醫院這種地方實在太過敏感。既然鍾家有女兒在後宮為妃,理應避嫌。”
鐘太醫聽懂嫻妃的弦外之音之後,不由驚訝地瞪大雙眼:“娘娘的意思是,要臣等離開太醫院麼?”
“您離開太醫院只是早晚的事情罷了。我只是想提醒您,最好讓這一天早一點到來。小叔或是大哥留在宮裡做太醫倒是沒什麼事的,他們不是太醫院院使,就算出了什麼事,也找不到他們兩個的頭上。”
“可是……”
鐘太醫承認女兒的話有道理,可大夫都是越老越“值錢”的。鐘太醫今年才四十多歲,對於一個大夫來說,他正處於職業的黃金時期。
讓他這麼早就離開太醫院,鐘太醫頗有些難以接受。
“可是按照祖宗傳下來的慣例,我應當等到你哥哥有能力繼承我的位子時才告老啊。”
鍾嫻妃搖搖頭道:“我想同您說的就是這個。趁早斷了這個念想吧!以後的太醫院,不能再由鍾家把持了。”
鐘太醫見她語氣這樣篤定,心中突然一凸:“您是說,這是皇上的意思嗎?”
“是,但也不是。”鍾嫻妃淺淺勾了勾唇角,目光明亮地說道:“皇上雖然沒有明著說過要取締鍾家在太醫院的位置,但我看得出來,皇上有意改變現在官位‘世襲’的現象。您與其等到被皇上收拾,再被動離開,丟了裡子也丟了面子,倒不如迎合皇上的心思,主動配合皇上變法。”
鐘太醫聽得出來,嫻妃說得很有道理。從這幾日朝中鬧得沸沸揚揚的稅制改革中就能看出來,現在龍椅上的這位少年天子可不是個好糊弄的,他是真心實意地打算做出一番事業出來。
改變部分官位世襲的情況,只是早晚的事情而已。
鐘太醫嘆了口氣,無奈地說道:“好吧!娘娘說的是,臣都聽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