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他的時候,陳四新下意識低下了頭,在司機的催促下,爬上了汽車。
副駕駛只能坐一個,劉福生也坐到車後座。
陳四新年輕,所以坐在最外面幫忙擋風。
看他時不時照顧旁邊的老人,劉福生好像看稀有動物。
他輕聲咳了咳,“陳四新?你怎麼會成犯人了?”
陳四新微微打量他一眼,神色有點迷茫,似乎在想這人是誰。
劉福生心生鬱悶,解釋道,“好歹我也帶你們去各大隊宣傳。相處了一個星期,你不會記憶這麼差吧?”
陳四新這才想起來,“哦,你是林社長的助理。我想起來了。”
劉福生兩手插兜,提醒他,“現在已經不是林社長了。林炎城同志現在是懷江縣主任。一把手。”
陳四新倒是沒有表現出很驚訝。事實上,他剛剛也猜到林炎城的身份不簡單了。如果林炎城還是社長,絕對不可能到省裡開會的。
劉福生繼續追問,“你呢?你不是大學生嗎?又不用下鄉。怎麼會成這副鬼樣子呢?”
劉福生是土生土長的鄉下人,跟其他人一樣,對這些人持鄙夷態度。這些跟猴子一樣精的人居然也犯了事,止不定犯了多大的罪呢。
林炎城再信任劉福生也不可能告訴他,說這些教授大多都是冤枉的,將來會重新回到屬於自己的崗位上。
陳四新面上有些許難堪,他當然聽出來,劉福生是在報復當年他們對他態度惡劣的仇。
他想發火,可在觸及旁邊老者那如枯樹枝一般的手,他又鬆開了,細聲細語地解釋,“我犯了事。被髮配到這邊了。”
劉福生裝作沒聽見,掏了掏耳朵,“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陳四新忍著憤怒,又重新了一遍,這次聲音倒是大了許多。
劉福生哼了一聲,終於氣消了,沒再搭理他,也沒有追問他犯得是什麼罪。
陳四新鬆了一口氣,悄悄抬頭看了他一眼,見他正在假寐,他轉頭朝旁邊的老者道,“老師,我可能要連累你了。”
老者握緊他的手給他力量,老淚縱橫,“傻孩子,是我連累你還差不多。”
陳四新視線移向駕駛室。那邊有個玻璃窗,他可以清楚得看到林炎城似乎在跟司機聊天。
兩人說得很投契,司機心情格外好,嘴裡一直不停說著話。
陳四新對林炎城的印象還停留在他當初說的那句“雖說這是你頭一次輸,但我保證絕對不會是最後一次”,他的斷言成真了。
這些日子,他一直在腦子裡冥思苦想,到底是誰害的他。所有物件都被他懷疑過,似乎所有人都有可疑,但是仔細一想,又覺得不可能。
知青下鄉後,他就進入工宣隊,在京都一所高中參加學校中全部鬥、批、改任務,還負責領導學校。
他所斗的物件全都是有的放矢,絕不是憑空捏造的,他不明白為什麼有人會針對他。
陳四新琢磨不透,要不是有老師要照顧,他沒那麼多時間想,估計他現在已經瘋魔了。
卡車到了懷江縣,林炎城帶著司機到家裡吃飯。
林建軍跟他住一起,飯菜得了林炎城的真傳。劉福生幫著燒火。
司機吃得心滿意足後,回招待所休息去了。
林炎城讓林建軍先睡,他帶著劉福生去縣城辦事。
路上,劉福生喋喋不休,“主任,這小子當初到咱們公社耀武揚威的,把我們折騰得幾天幾夜沒睡著。您要不要借這個機會報復回去?”
林炎城停下腳步,嚴肅警告他,“當初他對你態度惡劣,你剛剛在車上已經報復回去。以後別再折騰他了。”
劉福生也不尷尬,“我當然不會折騰他了。但是我這不是替你叫屈嘛。你說如果當初我們沒有贏他們,他們肯定會像別的HWB那樣,到處PD人。”
林炎城抬了抬手,“行了,我先問問他犯了什麼事再說。資料上面只說了‘走資派’,可我記得他好像是貧農出身吧?”
能當上HWB的都是根種苗紅,他們的政治成份絕對都是無可挑剔的。
怎麼突然間成了‘走資派’了?
說話的功夫,兩人已經到了看守他們的臨時牢房。
林炎城單獨把陳四新叫出去。擔心劉福生聽到,他扭頭朝劉福生道,“我剛剛把公文袋忘在家裡了,你回去幫我拿回來。”
劉福生不疑有他,轉身出了屋。
林炎城站起來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