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剛剛還不可一世的徐廣進像只哈巴狗似的衝著對方搖尾巴,他面無表情地掃了兩人一眼,很快離開。
回到家的時候,大兒子林建黨已經把飯菜做好了。
四個兒女看到他回來,盛飯的盛飯,端笸籮的端笸籮,沒人說一句話,就連平時最喜歡掐架鬥嘴的林芳夏和林芳秋也像鋸嘴的葫蘆沒了聲兒。
林炎城坐在首位上,端起面前那碗苞米粥,穿過來兩天了,他還是不能適應吃這種喇嗓子的粗糧,只是條件就擺在這兒,他也只能忍著。
氣氛一時間詭異起來,林建黨窺視著父親的臉色,小心翼翼地開口,“爹,我和秋華是真心的。”
啪嘰!林炎城把筷子往桌上一擱,眼神鋒利,“想讓我同意你娶張秋華,你死了這條心。”
林建黨急了,“爹,你之前一直很滿意秋華的,為什麼突然就改了口?”
林炎城一肚子火,為啥?還不是因為你這個小崽子,要不是你許了這個願,我現在何苦跟你犟。你還怪到我頭上了?只是氣歸氣,他卻不能把真實想法說給對方聽。他哼了一聲,“那張家哪裡是真心實意跟咱家結親的?一開口就要五十塊的彩禮錢,這麼多錢,我上哪去給你弄?”
林建黨騰得站起來,帶倒了身後的椅子,他眼睛瞪得老大,“不可能,秋華之前明明跟我說,他們家只要十塊錢彩禮的。”
林炎城拉他坐下,語重心長地道,“你聽她胡咧咧,她們家是她當家嗎?她下頭還有兩個弟弟等著說親,她爹孃不多要彩禮,怎麼給倆兒子娶媳婦?”
林建黨低下頭不說話了。
林炎城重重嘆了口氣,看了眼旁邊的一個兒子和兩個女兒,“建黨,你也別怪爹,你還有三個弟弟,兩個妹妹,年紀跟你也差不多。我總不能為了給你娶媳婦,就把家底都掏空。我怎麼對得起他們。”
林建黨握著拳頭,麵皮崩得緊緊的,額上的青筋直跳,他眼眶泛紅,死死地咬著下嘴唇,聲音低低的,“爹,我知道了,我不讓你為難。”
林炎城拍拍他的肩膀,神色哀慼,“建黨,是爹對不起你。要不是爹沒用,也不會讓你娶不了秋華。這個孩子,我挺喜歡的,可是咱家沒有這個命。你以後就跟她斷了。別讓人說嘴。”
林建黨捂著胸口,那裡鑽心的疼,一滴淚滴到手背上,他倔強的擦掉,輕輕‘嗯’了一聲。
林炎城知道不能逼得太過,拍拍他的肩膀,“快吃。一會兒還要上工呢。”
林建黨點點頭,低著頭,心不在焉的吃著飯。
他旁邊坐著的老三林芳夏一臉擔憂地看著他。林建黨朝她強擠出一抹笑。
林炎城輕聲咳了咳,吩咐道,“下午,你們仨跟著大哥去上工,我去趟縣城。”
老四林芳秋眼睛一亮,“爹?你去縣城幹什麼?”
“去看你五弟六弟,也不知道他們帶的糧食夠不夠吃的。”
林芳秋不高興地撅了撅嘴,卻不好說什麼,她討好地朝林炎城笑,“爹,我也想去縣城,您能不能帶我一起去?”
林炎城想也不想就拒絕了,“不行。你下午還要上工。”
徐廣進為了得先進生產隊稱號,幾乎不給他們這些外人請假。今天要不是怕他攪和好事,徐廣進根本就不可能這麼痛快地給他批假。
林芳秋想到昨天她爹剛剛發了一通火,擔心惹到他槍口上,也不敢再鬧。吃完飯,就跟著幾個哥哥姐姐一起上工去了。
在他們走後,林炎城把家裡大半的糧食運到板車上,推著往村口走。
一路上遇到不少人,“林老實,你這是幹啥啊?”
“兩個孩子在學校上學,我給他們送口糧。”
“口糧也要不了這麼多啊,你該不會是把家裡的糧食全都搬空了?”
林炎城憨厚的笑,“老大和老二,馬上就要說親,家裡也沒有餘錢,可不就得打這些糧食的主意嗎?”
眾人一想也是,林建黨今年都二十了,林建軍也有十八了,這個歲數還沒有定下來,也難怪林老頭急了。
等這些拐進田間,林炎城瞅著四下無人,立刻推著板車拐進另一條道。
五星生產大隊靠近長江,江邊長著兩人高的蘆葦叢。他把板車停在蘆葦叢裡,淌著水把昨天藏在這邊的一條木筏拖出來,身上的跨包摘下來放在木筏上,又抬了兩袋糧食放上去。
這木筏不大,只能放兩袋,多了就會晃盪,林炎城脫衣服下水,一邊往江中游一邊推著木筏往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