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了他。
其實他沒有騙容華,他謝子臣從來就是一個汲汲於權勢的小人,如果沒有蔚嵐,這天下姓誰,這江山主人是誰,於他又有什麼關係?
可他有了蔚嵐。他知道什麼是蔚嵐願意豁出性命的東西,也知道叛國是蔚嵐多麼看不起的事情。
在蔚嵐面前,他永遠像一個孩子,哪怕是用了性命,也希望她心裡的謝子臣,永遠是一個完美的謝子臣。
他不會被她厭惡,不會被她唾棄。她會微笑著看他,拉著他的手,叫上那麼一聲,子臣。
謝子臣抬眼看著周遭,知道時機到了。
腦海中全是蔚嵐的模樣,走馬燈一般閃過。
她身著紫蟒頭戴金冠的模樣,她手執小扇風流瀟灑的模樣,她鳳冠霞帔坐在床邊被他挑起蓋頭的模樣,她在水榭被謝清提問含笑侃侃而談的模樣。
他記得她所有模樣,美好的醜陋的,狼狽的從容的,她彷彿是嵌入他生命,融入他骨血,他世界的所有,無一不烙上她的印記。
最後是他們第一次相識,他坐在馬車裡,她在馬車外匆匆打馬而過。
“抱歉,”她說:“在下長信侯府蔚嵐。”
想到這個畫面,謝子臣低笑出聲,也就是這一刻,□□猛地刺入他的身體,他聽到一聲暴喝:“謝子臣!!”
謝子臣抬頭看去,是山頂上的蔚嵐,他猛地縮緊瞳孔,一劍斬向了身後人。
她才剛剛來到桓衡身邊,甚至還沒來得及打招呼,就在那千軍萬馬之間,看見了謝子臣。
她目呲欲裂,什麼都沒來得及說,騎著馬就從山頭衝了下去。桓衡愣了愣,隨即反應過來,怒吼道:“蔚嵐,你給我回來!”
蔚嵐沒有回頭,桓衡趕緊點兵,帶著人就跟了上去。
蔚嵐駕馬一路衝下去,山路險峻,根本不適合騎馬,她捏緊韁繩,臨到山下,馬才在石頭上,一個趔趄,就將她狠狠摔了出去。蔚嵐準備甩到石頭上,渾身都疼,她卻什麼都沒想,翻身爬起來,就朝著謝子臣衝了過去。
周邊是砍殺聲,嘶吼聲,刀劍揮砍過來,她提著劍胡亂揮砍,衝到了那人面前,在謝子臣倒下的瞬間,一把將他接到懷裡。
“我帶你走……”蔚嵐看著滿身是血的人,幾乎是亂了神志,沙啞道:“我帶你走……我們這就走……”
“別動……”謝子臣被蔚嵐抱在懷裡,艱難道:“阿嵐,我疼。”
蔚嵐微微一愣,她看著傷口流著的人,知道能讓這個人說疼,大概是真的疼。這樣的傷口,如果強行移動,怕不是救人,是送他提前上路。
於是她呆呆看著他,也不知道怎麼的,眼裡就有了霧氣。
謝子臣瞧著她,艱難抬手,撫開她的眼淚:“怎麼哭了呢?”
“阿嵐啊……”謝子臣溫和道:“青州軍……我給你保住了。這一戰後……狄傑大傷元氣,乘勝追擊……漢室收復……指日可待……”
“別說了……”蔚嵐轉過臉去:“我帶你回去。”
“我……回不去了。”謝子臣閉上眼睛:“阿嵐,我好疼啊……”
“可是想一想……這樣的我……作為丈夫,阿嵐……大概很歡喜吧……”
“歡喜什麼啊!”蔚嵐終於忍不住,怒吼出聲來:“桓衡逼你,你就投誠啊,你從此就當一個狄傑人啊。你謝子臣不是從來心裡無家無國,你裝什麼英雄啊?!”
“謝子臣心裡無家無國,”謝子臣沙啞出聲:“可是他有你啊。”
“我家阿嵐心懷天下……”
“誰說我心懷天下……謝子臣……”
她抱緊他,低頭哭出來:“我想要的天下,是有你陪著的天下,你死了,我要這天下做什麼?”
謝子臣微微一愣,他苦笑出來:“那真是……對不起了……”
說著,他慢慢閉上眼睛:“下輩子,我再陪你吧。”
蔚嵐沒有說話,她死死抱著他,眼淚大顆大顆落下來。
那一分鐘,她什麼都不想了。
周邊的喊殺聲,周邊的嘶吼聲,她什麼都不知道了,她死死抱著這個人,只覺得,如果他死在這裡,那麼幹脆一起走下去,或許還能再次重生相遇。
她身體微微顫抖,咬緊牙關,遠處傳來桓衡的嘶吼聲:“蔚嵐!”
然而她聽不到,也不想聽到,直到有粘稠的血液落下來,蔚嵐帶著眼淚抬頭,就看見桓衡手持【長】【槍】,護在她身前。
他背上插了羽箭,整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