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尿布取下來,外邊忽然鬧哄哄起來,他順著窗戶朝外瞧去,週二週三拽著個漢子進了院子,到正中央時,二人默契的把人往前一推鬆開了手,人摔在了地上,那人蜷縮著身子,在地上滾了圈,抱頭痛哭,週三陰低著頭,臉色黑得可怕,嘴角不自主抽搐著,緊握的拳頭滴著血絲,他看了眼地上的漢子,熟練的替米久換尿布。
“娘哪兒待你不好,給你吃給你穿,想著你年紀小,凡事忍讓你,你在外借錢,她罵得厲害也給你還了,你竟然吃裡扒外,拿孃的錢,那是娘辛苦了一輩子的攢的啊,你還有沒有心了。”週三緊咬著牙,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的話,數落了兩句,便找棍子還要打人,門口站著很多看熱鬧的人,附和週三道,“週四啊,你三哥說得對啊,你是把你孃的棺材本都偷走了啊,造孽哦,要是我生出這麼個兒子出來,不若早溺死算了,省得氣人。”
“可不就是,難怪黃寡婦有了錢就給自己打棺材修墳墓,養了這個性子的兒子,萬一又把家裡的錢卷跑了,不是啥都撈不到嗎?”養兒防老,結果呢,叫兒子把棺材本都拿走了,難怪黃寡婦要早作打算了。
村裡人最是痛恨不孝之人,為人父母,無非盼著父慈子孝,家庭和睦,周士義這樣的兒子是堅決不能容忍的,而且,也不會叫自己兒子和這種人往來,壞了根就完了。
週三聽著村裡人的話,臉又黑了兩分,左右看了看,過去撩起一根木棍,當即要打死周士義,周士武怕他頭腦發熱做出後悔莫及的事情來,忙伸手拉住了他,“三弟,你冷靜點,別鬧出了人命,他被娘攆出門了,往後就不是周家人了,犯不著和他拼命。”
周士武恨雖恨,但心底多少有些理智,他走向周士義,嚇得周士義往後縮了縮,趴在地上,朝著堂屋大喊,“娘呢,四兒知道錯了,四兒回來給您磕頭了,您出來看看四兒啊。。。。。。”
他門牙被周士仁打掉了,說話時呼呼灌著風,語氣含糊不清,鼻青臉腫的面上糊了很多血,他抱著頭,慢慢往堂屋爬,哭天搶地道,“娘哪,您不還債的四兒回來了,四兒想您哪,打小您最疼四兒了,自己吃樹根也要把野菜留給四兒,四兒都記得哪,您說四兒年紀小,用不著學手藝,不偷雞摸狗坑蒙拐騙,有大哥在不會餓著四兒,四兒不聽您的話,四兒走了歪路啊,娘哪,您不要不管四兒啊。”
聲音悲慟,面容悽哀,爬到臺階處,撐著戰戰巍巍的身子起身,跪在臺階下,一個勁朝著堂屋磕頭,“四兒不爭氣哪,拿著家裡的事兒到處說,讓您被誤會差點沉塘,四兒不懂事哪,四兒仗著娘疼,無所事事遊手好閒,四兒知道錯了啊。”
門口被圍得水洩不通,方豔推開人群,使勁擠了進去,大喊了聲娘,挨著周士義跪下,雙手撐地,重重磕著頭。
咚咚的磕頭聲一聲比一聲響亮,聽得人心頭直打顫,周士仁眼底的戾氣散去,扔了木棍,莫名紅了眼眶,從小到大,家裡的麻煩都是周士義惹的,黃菁菁一次次罵,卻一次次給他擦屁股,明明氣得臉紅脖子粗叫他們死在外邊得了,不要回家了,但真的回來,還是會給他們做飯洗衣,近大半年來,他娘精氣神看著越來越好,身體卻越來越弱了,罵人都不及以前厲害,十之□□是給氣的。
他掉了兩滴淚,見老花從屋裡出來,忙走上前,聲音有些哽咽,“花叔,娘呢。”
老花居高臨下的看著院子裡不斷磕頭的漢子,額頭紅紅的,浸著血絲,鼻子裡的血掉得地上一片腥紅,他小聲道,“帶著桃花梨花摘野果子去了,週三哪,你娘身子骨不好,這件事就別叫她操心了,你和週二看著辦吧。”
周士仁怔了怔,側目望了眼屋門緊閉的上房,他以為黃菁菁在屋裡生悶氣呢。
周士武沉吟再三,朝周士仁道,“三弟,花叔說得對,娘身體不好,別讓她操心了,把四弟帶去找里正,偷了咱孃的錢得吐出來,咱是分了家的,他往後怎麼過是他的事兒,和咱沒有關係。”他的話絕情,但是為了黃菁菁好,像周士義這種不孝子就該告到衙門吃牢飯,但黃菁菁年紀大了,心腸軟,肯定捨不得,如此的話,只要請里正做主,把人攆出村去,永遠不準踏入稻水村半步,眼不見心不煩,他娘心裡沒準就好受了。
周士仁點了下頭,磕頭的周士義忽然停了下來,嘶吼道,“二哥,你不能這麼對我啊,我是你親弟弟啊,我會改正的,你再給我個機會啊,我以後再也不敢了,我想好好孝順咱娘哪,二哥,不要趕我走啊。”
他爬過去抱著周士武小腿,痛哭流涕,“二哥,我知道錯了,我知道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