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娘子看了,心裡頭不忍,放柔聲音說道:“好了,好了,吃飯吧,只要你好好跟著師傅學琴藝,娘不會打你罵你的。”
依水這才吸了吸鼻子,將眼淚嚥了回去。慢慢嚼起了飯。
沈家娘子吃了兩口,再看看躺床上還沒醒來的兒子,心中哀嘆,頓時沒了胃口。
外面又傳來了幾個男人的說笑聲。沈家娘子走過去,透過門縫瞧了瞧,二叔、陳大人、村長正喝得興起,相公正在為他們斟酒。
合住房門,沈家娘子想起了當年第一次見到沈家二郎的情景。
那還是依土、依水剛滿月的時候,家裡頭請了村裡的幾個利索婆子,幫忙洗菜做飯,辦個滿月酒。
沈家娘子雖說當初已經嫁給了沈郎中,但對沈郎中的過往卻是不知道的。直到滿月酒那天,一輛金絲楠木的八人座大馬車來到家門口,她才驚奇地發現她的相公竟然還有這麼闊綽的親戚。而讓她驚訝地還不止這些,大馬車後面跟著兩輛小馬車,待主人下馬後,小廝們便到後面兩輛馬車上搬東西,那一摞摞的上等絲綢和一筐筐的雞蛋、肉禽就這樣搬進了他們簡陋而又狹小的家。
那時候起,沈家娘子才知道自己的相公是蘇州名醫沈立的嫡子,而來得是他的弟弟,沈家二公子沈遠,仲高是他的字。知道這些後既讓沈家娘子激動不已,也有些自慚形穢,她一個被人休棄的棄婦,怎配得上名醫世家的嫡子。但她的相公顯然不願意讓別人知道他的身世。沈遠帶了那麼多的禮來,村裡人都看呆了,但沈郎中卻對來人是誰不願透露分毫,也拒絕了沈遠要他回去的請求。村裡的三姑六婆們便沒有根由的亂傳,這才有了大官來請沈郎中,沈郎中都不走的傳言。
滿月酒辦完後,沈郎中,即沈賀,字伯吉,將這些肉禽、綢緞都給分了,而他的弟弟臨走前買下了他周邊的幾塊地,說是給他建宅用。若不是沈家娘子考慮到自己的孩子將來需要房子,強烈要求收下,沈郎中是連這點東西都不留的。
之後,在沈家娘子的經營下和沈遠暗地裡的接濟下,沈家才重新蓋了新屋,做了圍牆,在村裡頭也算是有了一定的地位。
待到依土、依水五歲時,沈遠又悄悄來過一次,送了些東西,並對沈家娘子說了那番長子嫡女的話,沈家娘子便記在了心上。她這一生,路途坎坷,沒想到能嫁給沈家這樣的大戶人家,雖然相公不願意告訴他為什麼他會在這烏雀村陋居,但是她卻希望兒子、女兒將來有大好的前途。所以,二叔告訴她這些,她就得把依土、依水培養好了,這才能不辱沒蘇州沈家的聲名。
“娘,娘,快過來,哥哥醒了。”依水的呼喚將沈家娘子從往事的回憶中拉了回來。
“醒了?土兒醒了?”沈家娘子喜上眉梢,撲到床前檢視。
“娘,娘,疼。”依土只覺得眼睛睜不開,說話也不利落,胸口更是鑽心的疼。
“哪兒疼?娘給吹吹。”沈家娘子沒說完眼淚就下來了,依水也跟著哭。
“不哭,不哭……不痛……”依土不捨得娘和妹妹哭,艱難地挪動腫脹的雙唇,撒著小謊。
兒子不合年齡的懂事讓沈家娘子這個做母親的更加肝腸寸斷。
“別動,兒乖,娘去喊你爹來。”沈家娘子安撫好了兒子,跑去開啟門,朝著正在飯桌上陪客人的沈郎中招了招手。
沈郎中會意,打了聲招呼就進屋了。
“土兒醒了?”沈郎中問。
沈家娘子點點頭。
沈郎中上前為依土細細看了,見除了皮外傷,外加摔出去時磕了兩顆牙外,倒沒什麼大礙了。那滿嘴的血都是牙磕掉時流的。
“幸好這正碰上換牙的年紀,要不然以後豁牙可破了相了。”沈家娘子心疼得要命。
“沒事沒事,娘子別太擔心了,這乳牙磕了還會長,不礙事。”沈郎中看兒子臉腫成這樣,也是心疼,但畢竟沒性命之憂,一顆心也就放肚子裡了。
“給孩子熬點粥,吃了後再把我剛熬得藥給喝了,沒幾天就好了。”沈郎中吩咐道。
沈家娘子點頭應了。
再出房門,就聽門外有人在敲門。
沈家娘子去開了,是小錦。
小錦手上端著一碗色澤油亮,香氣四溢的大塊方肉。
“嬸,這是我姐做的醬方肉,熬汁花了些時候,幸好趕得及午飯時辰,你們還沒吃完吧?正好入菜。”原來小娥也估摸沈家沒準備待客的菜,加上依土出了事,怕是沈家娘子無心炊事,便將昨天家裡買的豬肉切下一大塊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