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收拾殘羹,就被沈老爺念道,“別忙活了,準備出門。”
沈夫人應了聲好,就打算跟他出去,沈來寶一看,猛地站起身,桌子一晃,那茶杯傾灑在地,濺溼了沈夫人的裙襬。她忙問道,“來寶,你磕到了哪裡沒?”
“沒事,不過娘,你的衣服溼了點,去換一身再出門吧,夜風太涼。”
沈夫人說道,“不礙事,就打溼了一點。”她又瞟了丈夫一眼,“不然你爹非得像個催命閻王。”
沈老爺正要說是是是我就是催命閻王,就聽兒子插話道,“爹肯定不會在意的,不然讓祖母出來評評理。”
沈老爺:“……你就去把衣服換了吧,我等你就是了。”
沈夫人拗不過兒子,只好進去換衣服。兩個嬤嬤也跟在後頭,等她進了屏風伺候她將衣服換下,就抱了另一身衣裳來。沈夫人伸手讓她們穿好,繫上腰帶時才低頭瞧了瞧。這一看立刻一頓,“這不是我的衣裳吧?”
嬤嬤笑道,“當然是太太您的,是不是衣服做得太久,您忘了?哎呀,夫人穿這身可真好看,人都明朗了許多,老爺肯定會喜歡的。”
沈夫人只覺這身錦繡雲紋上衣,藍面繡花裙襬著實明豔,穿在身上都不自在了,“不行,得換一身。”
“太太。”嬤嬤說道,“您再換就來不及了,這不是還得梳頭髮,老爺要生氣了。橫豎就這一晚,而且夜深,沒人看得見的。您們是去桃花莊,難道神仙還要品評您的衣裳不成?”
沈夫人還是覺得彆扭,可她說的也在理。罷了,反正是晚上,沒人會細瞧的。她走到梳妝檯,讓嬤嬤拆了髮髻重新梳理。她正看著鏡中自己,嬤嬤卻把鏡面挪高,她都看不見了。她伸手要壓下,一個嬤嬤就閃身到她面前,似在打理劉海。
今晚這兩人怎麼這樣怪,要不是她們伺候自己多年,沈夫人可要生氣了。她乾脆閉上眼,讓她們折騰,再折騰還不是那個髮髻。
嬤嬤手快,很快就將她的髮髻梳好。沈夫人頗覺不習慣,覺得額頭有頭髮沒梳好,抬手一撥,竟然發現自己向來光潔的額頭上有了細碎劉海。再一撥,髮髻全然變了!
“哎呀,夫人像是變了個人似的,走到街上誰都不敢說您是個有十歲孩子的人。”
她還沒看見自己的模樣就被嬤嬤左一句右一句的猛誇,誇得她一愣一愣。等嬤嬤拿了銅鏡來,她“呀”了一聲捂住臉,“我都快三十的人了,還打扮成這樣是做什麼。快將我的金釵拿回來,將頂上這支玉簪拔了。還有我的碎金墜子去了哪裡?”
她一連問了七八件平日戴慣了的首飾,可她們卻都不說話。看得她生氣,“你們今日這是做什麼?我還要臉的,當家主母打扮得花裡胡哨像什麼話?”
嬤嬤撲通跪下,“是少爺吩咐的,少爺說聽說您要和老爺去桃莊過七夕,想送您份禮物。可是不知道要送什麼,就問了我們,我們是女的,當然是喜歡首飾什麼的。少爺一聽,就跑去買了,許是掌櫃挑的吧。”
聽見是兒子的心意,正拔著髮簪的沈夫人停了手,有些哭笑不得。那掌櫃也是糊塗,他總該知道兒子十歲,那母親的年紀肯定也不小了,卻還挑這麼淡雅的首飾。
她左思右想,沈老爺也等得不耐煩了,催下人來喊。她進退兩難,只好硬著頭皮出去。
沈傢什麼都多,下人更多,這一路出去,下人紛紛瞧看,看得沈夫人無時無刻不想回屋去換了。走到大堂,等了許久的沈來寶聞聲下地,一見沈夫人就覺眼前一亮。
他早就看出來了,沈夫人的模樣一點都不比姨娘們差,就算的確是比不上姨娘們年輕了,可打扮起來還是能豔壓群芳的,奈何碰見了沈老爹這樣的花心大蘿蔔,白瞎了沈夫人的賢惠。他看出沈夫人的窘迫,便上前笑道,“娘,你這樣穿可精神了,首飾也好看。”
當孃的在兒子心裡頭肯定什麼都是好的,沈夫人心裡沒有得到多少安慰,囑他快去洗漱睡覺,就忐忑地往外面走去。
在馬車裡等著的沈老爺還在盤算著等會走下過場就回來,總不能真在那待一晚上。她又不願和自己說話,會悶死的吧。
車簾被人撩開,一個俏麗女子俯身上來。沈老爺頓了頓,“那個……你上錯車了。”
話落,就見眼前人抬眼瞪了瞪他,沈老爺這才看清楚原來是自家夫人。他驚訝地打量了她兩眼,隨即去探她的額頭,“夫人你病了?”
沈夫人沒好氣道,“沒有。”
沈老爺還想說點什麼,又多看她幾眼,脫口道,“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