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巖反問,“為何要放手?”
“因為你現在看起來並不開心。”
潘巖笑了笑,“你信不信我如果現在放手,明天我就死了。”
沈來寶信,潘巖的仇敵還少麼,想殺他的人恐怕早就排到三條街外了。從他犯下第一件血案開始,他就要一輩子往前走,不能停下,一旦停下,他就沒命。所以為了保命,只能奪走別人的命。
他如果想回頭,那就只有將自己的命交出去。
然而潘巖不是這種人,因此哪怕過了這麼多年,他也沒停下,如今不會,以後也不會。
潘巖忽然問道,“如果當初知道我就是那個潘巖,你可會救我?”
沈來寶想也沒想,“不會。”
潘巖並不氣惱,這少年的脾氣他著實欣賞,比之太過內斂的花家長子,比之太過暴露鋒芒的花家次子,沈來寶像極了年少的他。
“既然這樣痛恨,為何現在不殺我,如今我身邊可沒有埋伏著人,你身手這樣好,很輕易就能得手。”
沈來寶才不信他身邊沒有暗衛,恐怕他抬起手來戳一戳他的胳膊,就從天而降跳出一打的護衛要砍他,“要改變一個國家,從來都不是隻殺一個人就可以的。都說擒賊擒王,那是在戰場上。戰場上沒了領頭的將軍,就沒了核心,軍隊很輕易就亂了。可是你在朝為官多年,早就有了自己的羽翼。我想就算你倒了,你的人依然可以掌控好局勢。畢竟人總會老總會病,一旦病倒,那想吞食你的人肯定不少,因此你必須要為自己留條後路。只是……”
“只是?”
“你百年之後,又何必再讓大央受創。你已經享盡榮華富貴,大央並沒有對不起你的地方。你身為大央國的人,那還它一片寧靜,又有何難。”
潘岩心知他年少,又不曾入過朝廷,許多事情他並不懂,他也不想繼續說這個。許久才道,“潘兒出生沒多久,我就將他接到身邊,並讓他承我潘家姓氏。我那女兒脾氣執拗,女婿更是如此,他們私奔成親,並未告知我。後來女婿屢屢上書彈劾我,我看在潘兒的份上沒有同他計較,誰想他竟聯合了其他大臣,想殺了我。”
沈來寶心頭咯噔,“所以你殺了他……”
潘巖搖搖頭,“我看在他兒子的份上不跟他計較,可是他卻不看在我是孩子外公的份上放手。這樣的白眼狼,不要也罷。我讓聖上將他發配邊疆,想著等哪天他回心轉意再讓他回來。可是那個文弱書生,撐不過一年,就死了。死訊傳來,我的女兒也帶著潘兒跳河想自盡,被我救了上來。”
沈來寶意外,“帶著孩子一起跳河?”
“對。她說不想讓孩子變得像他外公一樣,心狠手辣,與其如此,倒不如將他殺了。這樣看來,我的女兒,也恨不得要我的命。”潘巖的聲調很平和,說的似乎不是自己的事情,“我將孩子帶離她的身邊,不讓她跟孩子見面。我親眼看著我唯一的女兒發瘋,她咒罵我,每日罵著難以入耳的話。”
沈來寶頓時唏噓,任何人被親生女兒恨到這種地步,心裡都不會歡喜的。
“再後來有一天,她解下自己的腰帶,吊死在了房樑上。我接她下來時,她的身上還是暖的,我就這麼抱著她,像她剛出生那樣,直到她身體冰涼。”
沈來寶無法想象那種場面,只是聽他緩聲描述,就覺得周身寒涼。
潘巖又道,“我為他們夫妻兩人挑了一個好地方,置於高山之上,前可盡覽大央皇城,後有百納川流。我又讓道士為他們做法,來世,再不要與我潘巖有瓜葛,免得來世又將我氣著。”
沈來寶微微一頓,雖然他不願承認潘巖是個好人,可人有七情六慾,說他是酷吏也好,說他是奸臣也罷,只是他隱約覺得,潘巖讓道士來做法,並不是怕他們來世“討債”,而是怕自己下一世又不能做一個好父親,累了女兒一世。
兩人說話之間,有人往這邊過來了,沈來寶聽出是誰的腳步聲,說道,“是花鈴。”
潘巖點頭,一會那拐彎處走出個俊俏的小姑娘,果真是花鈴。明明腳步聲那麼輕,他卻還是聽出來了。
周身輕鬆的花鈴見了他,連走路都輕快了許多,“來寶哥哥。”她走到跟前見了潘巖,才略微緊張,不知道他同沈來寶在說什麼,下意識捉了他的袖子,這才跟潘巖問好。
輕微的動作入了潘巖的眼底,已然明白她這是想保護沈來寶,想笑話她不自量力,可是又覺這份勇氣難能可貴。再看沈來寶,渾然不知,看來人果真都是有缺點的,比如沈來寶的缺點,就是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