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來寶不敢喝酒,怕喝醉了。等新人拜完堂,年輕人們要去鬧洞房,盤子也要跑去,見沈來寶不去,問道,“你不去?”
“不去了,身體不適。”沈來寶要是這個時候過去,可就是給花續添堵。他甚至在想,以後為鄰,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可怎麼避免才好。
這個問題花續同樣想到了。
從操辦親事開始,到剛才鬧完洞房,現在和秦琴並肩而坐,他也在想這個問題。就似一根刺,扎進心底了。
“我想入仕,想離開明州去別的地方安心苦讀,越快越好。你……跟我一起走?”
新娘妝容濃豔,將她不好的氣色都遮掩了,整個人都顯得容光煥發,美豔非常。可卻沒了素日冷傲的眼神,有些茫然和後悔。她想了許久,渾渾噩噩答道,“好。”
花續不由怔住,沒想到她竟然願意跟自己走。他心絃觸動,轉身將她抱住。
兩支龍鳳蠟燭火光明亮,足夠燒一晚了。秦琴的心房卻跟燈火通明的屋子相反,有種莫名的寒冷。
夜深,花家賓客散去,花家下人清掃殘羹,花鈴也睡不著,因為她堆在門口的雪人被人踢壞了,圓滾滾的大腦袋還吊在了地上。
她一心一意地修補她的雪人,雖然歪脖子歪臉的,可她還是喜歡它。
回了一趟家的阿五回沈家大宅時瞧見花鈴,同她打了聲招呼,進了沈家後見自家少爺還沒睡,心想他定會樂意聽隔壁千金的事,就和他說了。
已經打算睡下的沈來寶問道,“她撐傘沒?”
“沒有,一個人孤零零的在那堆雪人呢。”
“傻丫頭。”沈來寶重新穿好衣服,見阿五似在偷笑,問道,“笑什麼?”
阿五笑道,“笑小的怎麼有了未卜先知的能力,小的就知道少爺肯定會去的。”
沈來寶頓了頓,總覺得在他眼裡看見了不同尋常的眼神。他沒出聲,等出門了才道,“扣你工資。”
“……”他當真不能亂說話了,可這擺明了是事實!
沈來寶拿了傘走出家門,果真看見花鈴在那慢吞吞的修補雪人,天上飄雪,都快將她變成雪人了。他開啟傘快步走到花鈴一旁,“小花。”
花鈴見是他,頗覺意外,“來寶哥哥你剛才不是喝了一杯酒嗎,那應該在呼呼大睡的,怎麼生龍活虎的。”
“……”他真的很嫌棄自己一杯倒的體質啊!連小花的酒量都比他好,他還能不能好好做個瀟灑的美少年了,“以茶代酒,沒喝。”
花鈴恍然。
沈來寶個子比她高,瞧見她頭上簪花,還是自己買的那個,不由笑道,“看來我得多給你買幾個簪花,免得你總戴它。”
“這個好看,我爹都說好看。”花鈴第一次見親近的人成親,莫名有些惆悵,“來寶哥哥,嫁人就一定得離開家嗎,我不想,家裡多好啊。”
“那不要嫁遠了,比如說就這條巷子的,那你也能整天回家了。”
花鈴頓覺這個提議極好,她抬眉看他一眼,只見傘撐得太過,他的肩頭都有雪了。她墊腳抬手給他拍去,又將他拉到傘下,位置就窄了,她滿心嫌棄,“來寶哥哥你的傘太小了。”
沈來寶低頭看著她,伸手往她臉上抹了一把,把她的嫌棄神色給抹去,“以後換把大的。”
花鈴這才歡喜,“嗯。”
“天冷,快進去吧。”
“我想把雪人堆好。今天賓客多,孩子多,不但進我屋裡鬧,還踹壞了我的雪人,連腦袋都打掉了,那些孩子,可討厭了。”
沈來寶啞然失笑,不知不覺,曾經是孩子的花鈴,如今也可以理直氣壯喊別人孩子了。
年後小花十二歲了,正是美好的年華。他忽然想起來,今年的小花可以學騎馬了,還要進中班了。不過他已入大班,還是沒辦法“罩著”她。這種小花上小班他上中班,小花上中班他上大班,小花上大班他已經畢業的交錯感實在是令人惆悵。
不過……好在他們是鄰居。
沈來寶把傘交到她手中,“我來堆。”
“一起吧。”
“嗯,一起。”
最後傘誰也沒拿,等早上下人起來,只見門前雪人正撐著一把水墨煙雲傘。
寒冬一過,又是一年春,將近二月,雪已化,花鈴便將它收好,放進房裡。每到飄雪時,又將它重新拿出來,和沈來寶一起堆個大雪人。
傘一收一放,便過了三年。
初春,滿城綠意,生機勃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