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今天的她,卻是打破了這長達十多年的默契。
以高溫度和噴力的火焰作支,江穎精準地控制好了力度,讓自己安全站穩的同時,順手解決了那些與人販子長相一模一樣的傢伙。
沒了那些“人”,小巷又重新恢復了平日清冷蕭條的模樣,卻是更讓人有安全感了。
江穎以為,自己與往日明顯不同的表現,不說讓藍晨多關注,好歹,一個眼神總該還是有的。可她卻發現,即便她殺死了那些欺負他的“人”,以他完全不熟悉的方式出場,還莫名其妙地蹲在了他的身旁,一言不發地盯著他看……
他仍一下反應都沒有給過。
他就像只提線木偶,披著人類的錶殼,內裡卻是失卻了常人該有情緒以及對未來的期待。
他的世界裡,已經沒有愛存在的空間。又或者說,是兒時太大的陰影,讓他只記住了害怕,卻忘了愛是怎樣的情緒。
因為她先前未適應新世界的人設,來得晚了些,此時,藍晨的身上已滿是被菸頭燙傷的焦黑小圓點,被皮腰帶抽出的血痕和被踹出的青紫。
他抱著雙膝,把自己團在角落裡,雙臂環住腦袋,彷彿這樣便可以免去些許身上的疼痛。
江穎小心翼翼地看著藍晨,想要和他說話,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能靜靜地蹲在一旁,不打擾地陪伴。
空中,突然有片片雪白緩緩飄落,雪勢很大,很快,江穎和藍晨的身上便都覆了一層白色。
那雪白得純粹,卻也冰得入骨,江穎試著用指尖暖化了自己肩上的一層薄雪,頓覺一陣冰涼順著指尖延至心間。
站起身,江穎遙看了下遠處飄著雪的一片黑暗,眉頭立時皺了起來。
那是,又一群“人”?
按平日裡的慣例,“守護者”在殺掉那些“人”後,會直接離開,而“被守護”了的藍晨會獨自默默團在這個巷子裡,直至夢醒。可現下,江穎不僅沒有離開,更甚至,她一直蹲在了他的身旁,一言不發地陪著他。
這是藍晨的夢,反映的是他內心所想,一切的存在都有著對他而言必要的理由。所以,這突如其來的大雪和再次出現的“人販子們”,其實都是他內心沒有安全感的表現。
理清思路後,江穎不由得嘆了口氣,比起煩惱被排斥導致任務困難,她更多的反倒是對他不由自主的心疼。
今天這件事的確是她的疏忽,沒有考慮到他對外界事務的接受與否,所以,被排斥也沒什麼好不滿的。
身後蓬鬆的火紅色尾巴遮在了藍晨頭上,為他擋去了些雪,風雪中,江穎站立不動的身影宛如一個守衛者,不為外界情況所動地守護著身後那條幽深破亂的小巷。
她的掌心有絲絲火苗,耳朵和身後的尾巴上的毛亦泛著些許紅光,在無邊的黑夜中,愈發引人注意……
許是心中的不信任太盛,本就沒多少安全感的藍晨已然對她這個他想象的存在也樹起了一道心牆。
在被農民夫妻買下前,儘管人販子夫妻不知道,但藍晨的確有試圖逃跑過一次。那時的他還小,沒有獨自存活的能力,便和同被拐賣的一個十多歲的被砍掉一隻手臂的大哥哥相約逃跑。
當時,他年紀小,又乖巧聽話,是人販子的妻子最喜歡的一個小孩,冒險偷個鑰匙什麼的,比起其他孩子,機率還是挺大的。
可他沒想到,當他好不容易偷了鑰匙和錢出來,卻只遭到了拋棄,被打昏放到了院子裡的茅坑門口。
那個大哥哥還算有良心,知道如果藍晨昏在院子門口,定會被猜到真相後怒極的人販子夫妻打個半死,而把他打昏在茅坑門口,即便被猜疑,卻也不至於下場太慘。
可是,事實上,即便人販子夫妻相信了這件事與他無關,他仍是被當作出氣筒地折磨了很久……
經歷過這些,無論是夢還是現實,是父母還是自己想象出的守護神……他全都不相信。
江穎以為,按照藍晨現下近乎自閉的性格,即便因牴觸而改變了夢境的內容,也頂多會額外多來一批“人販子”,卻沒想到,這不是一批,而是一望無際的人潮。
一團火,兩團火,三團火……
江穎本覺得,這些人對她毫無威脅,可沒過多久,她便清楚地感覺到,自己體內本充沛的法力正在流逝,而眼前的人潮卻是絲毫不見減少。
法力的莫名流逝是她無法控制的,即便有繼續保護身後藍晨的心,江穎也再無力支撐下去。
火光與她,全部湮滅在了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