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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部分

她當然並沒有寄回信的資金,姑媽與父親也不會給她提供。就這麼任由她做個不懂回信的失禮人,卻讓她姐姐熱絡絡的彌補妹妹的過失,巴巴的把臉貼上去——結果人家斯公子並不承情,原封不動的將信寄了回來。

林楚望拿著那封信坐在人臺旁邊的桌上,被這滑稽無比的事氣笑了。

索米爾先生非常關切的問起是否有什麼困難需要幫助,楚望則無奈的搖搖頭。她當然不可能告訴索米爾先生:我最大的困難是缺錢。索米爾先生已經待她夠好了,不僅不收她學費、不計較她三天兩頭為自己添亂,還總買些小玩意逗她開心,她不可能不知感恩,不懂知足的向索米爾先生提更多不情之請。

楚望只是表達對往後一週只能來油麻地三天——沒課的週三、週五下午與週六——不能每日都見到索米爾先生與阮太太的傷心,再次感謝阮太太為自己上學特別縫製的小書包後,她笑著揚揚手中的信箋說道:“要倍加努力爭取才會得到和別人同等的權益,想想有些沉重。”

索米爾先生則肅穆的說:“那就更努力一點,做一個權益高於他們的人。”

——

楚望只是將允焉那封被“遣返”的近體詩塞進喬公館門外的信箱,便沒有再過問這件事。即便如此,姑媽與允焉日常舉止一如往常,並不能看出絲毫挫敗。

不過喬太太倒是略略小費了些周章,才使允焉能順利入學女塾。往北平的去信中,她對此事大加渲染,目的是為了顯示自己在栽培他的女兒身上花了多少心血。三天後林俞便回信了。即使楚望只能將白話看個一知半解,但也能從這一知半解裡觀摩到父親對二女兒難以掩飾的失望之情,並在信的最後著了極少量的筆墨,稍稍誇獎了楚望兩句,說“三女可造之材,乃林家之幸”云云。

入學前兩日,三人的校服也都一應送到家中。這件非常新潮的校服,宛如允焉與薛真真人生某個重要里程碑似的,兩人迫不及待的試穿上了,便不再捨得脫下來。

楚望看著那套水手服,不由得有些百感交集。

她內心只有一個奇怪的想法:我這老阿姨終於可以有正當理由裝嫩了嗎?!

傍晚,理髮師到家中為三人將長髮剪短成童花頭。薛真真似乎早就想擺脫那頭累贅的長髮了,剪完後腳步也變得更加輕盈。剪頭髮的過程於允焉而言宛如上刑一般,好幾次都從沙發上掙脫跑掉,又再次被瑪玲和喬太太架回沙發上坐著。最後,她淚眼婆娑的盯著那一地頭髮哀悼好久,興許這位才女在心中又作了一首詩。

而林楚望內心是歡呼躍雀的:老孃果真要開始愉快的裝嫩了!!

說起校服,二十一世紀滿滿都是青春與荷爾蒙的氣息,但是在從前的女校裡,就只有一色的芳齡女孩子們之間互相欣賞了。女塾裡的女學生有四個年級,統共不足五十人。一棟樓房闢作教學樓,一棟小樓作為家人不在香港的女孩們的校舍,都設在天主教堂背後。一個神學院,一個圖書館,外加一間琴房,大約是學校全部陳設。

第一年的課程以英文為主:每天都有一堂英文課,或為寫作,或為語法,或為英譯漢。此外一週三堂算術課,一週兩堂地理課及科學課,一週兩堂網球課,每週三、五放學前還有一堂神學課。作為一個沒有宗|教信仰的無神論者,楚望在聽說有科學課的同時竟還要聽基督傳教,不由得樂了好半天。

香港的女孩們大多都有自己的英文名,或者壓根都沒有中文名。其他女孩拗口的名字,搞得英文老師(也就是威爾遜神父)幾乎崩潰了,第二堂課上便印了一沓常用名,讓女孩們從中挑一個作為自己的英文名。真真挑了“Leonie”,允焉則是“Lina”,楚望則沿用了上一世的名字“Linzy”,音諧林致。

全班十二個女同學,有五名是香港本地的,有包括薛真真在內的四位上海女孩(另三位都在學校借宿),一位廣州商賈家女兒,還有兩位林家的紹興姑娘。女孩子一多就容易變成一臺小型班級宮鬥劇,就如後世大學八人女生宿舍有無數個微信群一樣,這個班級的女孩們有許多派別:借宿派和外宿派、粵語派和吳語派、香港派和內陸派……等等。毒嘴毒舌又開朗大方的薛真真立馬成為諸多派別中領軍人物一般的存在,林允焉也收穫了不少吟風弄月的小姐妹。而在班中向來存在感極低的林楚望……什麼派也沒加入。大約是她三天兩頭在課堂上睡覺,塊頭最小、話也最少,看起來戰鬥力頗低的樣子,兩軍互相對壘時,竟也沒人來拉攏過她。

唯一與楚望多說過幾句話的,是班上最好看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