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61部分

她一度拒絕吃魚蝦蟹。起初,謝擇益以為她高蛋白過敏或是單純厭惡海鮮;在發現她偏愛熱帶水果,不愛吃葡萄、石榴、蘋果之後,晚餐桌上又出現了魚、蝦與蟹——剝了殼,或是去了刺的。

其實她只懶得花精力去打理刁鑽的食物。雖然愛吃,但是她從不勞煩旁人,也不自己花時間與精力去動手,並自動將它們歸結為——不愛吃的菜;但若不經過她開口,面前便有削好的蘋果、去皮與籽的葡萄,去殼的蝦、整塊的蟹肉,她自己還是很愛這些食物的——事物也是,生活也是;她從未發現過自己這一特點,僅一週,卻被謝擇益看在眼裡,並看得透徹。

沒有了葛公館那一群大大小小的丫鬟們與諸多名廚,福開森路的生活質量卻仍舊未曾降低。她十分困惑:謝擇益這人從小到大應該從未缺過什麼。如今什麼都給謝爵士斬斷了,他竟自己同時身兼數職:守時的車伕、有潔癖的僕從、叼嘴的廚子,都是他自己;而那個優雅而龜毛的闊少,仍舊是他謝大少。

突然江湖落魄了,她曾一度以為這人過得很悽慘,並本著一點歉疚與同情邀請他住進福開森路;後來突然發現,這人仍舊活得像個貴族,絲毫不見寥落。稍稍打聽,他十分爽快的透露:“工部局巡警月俸三百大洋,我能比他們多拿一點。”

她汗顏。雖然生活在同一片土地上,薪水是按英鎊支付還是按銀元支付,標準果然不大一樣。

他這樣一個存在感極強的人,有他在,永遠不愁沒話可聊;聊天永遠是開心的,聊完之後,你永遠記不得聊過一些什麼;該消失的時候,來去如風,一刻也不多作停留,甚至讓你深刻懷疑這個人是否曾經來過。

就如照顧她周全,似乎是在敷衍一項事業。而他敷衍得極為周到,讓人覺得似乎真的在一門心思追求一位女士,除了當事人本人,沒人看得出絲毫破綻。

她能感覺到謝擇益對她是有一點點好感的。這世道間任何一位紳士見到任何一位稍俱姿色的適齡女性時,這種程度的好感都普遍適用。畢竟大部分優質男性一見鍾情的先決條件是——一位美人,僅此而已。“本來沒什麼可窘的,如果有點窘,只是因為兩個人都很漂亮”,但是這一點點窘,道不足以讓兩人有更多想要介入對方生活的慾望。

對於謝擇益,除了這種最普遍適用的“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以外,更多的是來自他的信守諾言,對葛太太的託付一諾千金,是必定要鞠躬盡瘁鞍前馬後,由不得她有一點閃失的;故而也格外上心,也格外小心。

她給過他別的選擇了。他選擇更紳士更操勞一些,她犯不著為此內疚。目前這種程度的關係,她覺得,很好。

謝擇益的存在無疑給她的生活帶來極大的安全,同時也有些許的不安。她自認自己善於觀察,迄今為止她所知的謝擇益卻仍舊是流於表面的:他這人有著動物性。自帶氣場,又進退有度,懂得適時隱藏自己。你無知無覺之間,他早已將你的脾氣秉性摸了個八分通透。剩下兩分,感興趣的,他留給自己閒暇之餘慢慢把玩,權當消遣。他循著你的秉性,自然輕輕鬆鬆也將你哄得心花怒放。

或者說,他將真實的自己深深藏起來,只給人看他為人最浮華的表象,你將他猜不透;但你無需愧疚,因為他本性的細緻入微,無時不刻都在體貼告訴你:你不瞭解我,沒關係,你也不需瞭解我。

所以,請放下防備。

隨風潛入夜,大約是這個人最可怕的地方。

值得慶幸的是,她不是被煮的那隻青蛙。

——

福開森路里一直是一種寧靜卻不乏味,而那個週五下午真真的到來,卻是帶來了真正的熱鬧。

那天謝擇益本打算帶她去吃一家匈牙利香橙鵝肝,飢腸轆轆抵達店門口,哪知那家店前一夜被兩股勢力械鬥打得店面俱毀,自然是吃不了。改主意回家自己烹飪梅腰肉,買好菜到公寓樓下,正巧遇到真真與林梓桐一道向門房打聽她的住所。

愈發英挺倨傲的林梓桐,後頭跟著個白洋紗旗袍小貂毛,白而俏的薛真真;她則在淺灰毛線長裙外頭套薑黃色大衣,跟在一身漆黑軍裝、手裡拎著菜的謝擇益後頭;四人突然打了照面,楚望與謝擇益倒還淡定,對面兩人著實嚇得不輕。

四人相對無言片刻,謝擇益先說:“你們聊,我先去做飯。”

向眾人展示了自己手中的雞鴨魚,轉身大步揚長而去,留下的另外三人更是無語凝噎。

“你怎麼來了?”

她本是問真真為什麼這麼快回上海,不料林梓桐卻急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