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宋如錦覺得口乾,起床倒水喝,透著碧紗櫥望了一眼,瞧見矮榻上的賀蘭恬翻了幾下身子。她輕聲問:“表妹睡不著嗎?”
賀蘭恬軟軟地應了一聲,揉著眼睛坐起了身子,“有些認床……先時明明很困,真躺下來反倒睡不著了。”
宋如錦頓時覺出了幾分為長為姐的責任,喚採蘋進來,給賀蘭恬添了床被子墊著,道:“墊被厚一些,人就能舒坦許多。”然後一邊喝水一邊陪賀蘭恬聊天。屋子裡沒有掌燈,只有一片月夜清輝,賀蘭恬聊著聊著就睏倦了,歪著腦袋睡著了。
兩姐妹經了這一晚,便有了幾分親密之意。
第二天起了霧,天色陰沉,整個上午都是灰濛濛的。直到午時,日光照下來,霧靄才漸漸散了。下學之後,宋如錦聽見幾個貴女在身後閒聊:“聽說靖西王府的老王妃很中意晉國公的么女……”
“這有什麼奇怪?晉國公府是老王妃的孃家呀……”
宋如錦的腳步頓了頓。
系統氣哼哼道:“宿主,你別理她們,她們就是故意說給你聽的,成心拿你解悶兒,想看你的笑話。”
宋如錦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回到家用過午膳,賀蘭恬喊她一起打雙陸,兩人玩了一會兒,有個丫頭領著賀蘭明過來,宋如錦問他:“你是來找恬表妹的吧?”
賀蘭明停在原地,忖了一會兒才道:“娘讓我來問問,妹妹住得可還習慣。”
賀蘭恬點點頭,拉著宋如錦的袖子親暱道:“表姐待我可好了,一直陪著我說話,還把貼身的佩玉給了我。”
賀蘭明便朝宋如錦望了過來,也不說話,就這麼平平靜靜地望著。
宋如錦心想,人家一對兄妹,一塊兒從蘇州府過來的,她不應當厚此薄彼。於是進屋拿了另一塊玉,遞給賀蘭明,“這塊是兩年前祖母給的,已有些年頭了,也是好玉。”
賀蘭明沒接,半晌又道:“我也想要表姐貼身的佩玉。”
宋如錦笑著說:“我隨身的玉已經給你妹妹了。”
賀蘭明便接了她遞來的玉佩,走到賀蘭恬面前,緩緩道:“那我同妹妹換。”
賀蘭恬知道他有些痴症,雖是幼妹,卻一向讓著兄長。聞言便把昨晚宋如錦給的羊脂玉佩拿出來,同他換了,嘴上卻還嫌棄道:“你倒是會揀貴重的拿。”
很快入了三月。下了幾場綿綿細雨,天氣漸漸和暖起來。草長鶯飛,惠風和暢。
三月中,韃靼太師也木齊揮軍南下,自稱擁兵百萬,一年之內便可直搗盛京。京中的氣氛一下子緊張起來。大夏國泰民安了許多年,自然不願意看見戰亂紛爭,朝中主和的大臣佔了一大半。
他們想兩方其樂融融,韃靼卻不能平白無故地退兵。於是不少人都想起元月宮中夜宴,也木齊點名要宋懷遠的嫡次女和親……
一時人心浮動。但誰也沒敢跟天子提這茬——那日宮宴,陛下可明明白白地拒絕了也木齊,金口玉言,滿朝文武作證,豈能改口?
再者,這些朝臣揣摩聖意,覺得天子似是傾向於“戰”——任何一個野心勃勃、想在青史留一筆英名的帝王,都希望能在執政掌權的時候,無限地擴張自己的領土,讓更多的蠻夷之屬臣服於自己的帝國。
然而此時此刻,梁宣也正發愁。他確實想好好打一仗,大夏也確然有這個國力痛快打一場,但朝中能上戰場的將軍都老的老,病的病,唯一年富力強的靖西王,早在他當太子的時候被打壓狠了,韃靼揮兵的訊息剛剛傳到盛京,靖西王就自稱膝傷復發,上表致仕,一直待在王府“養傷”,偶爾還出門遛鳥——擺明了自己身子好得很,就是不願意去戰場。誰讓陛下你當初收我的兵權、降我的職位呢!有本事你來求我呀!
——梁宣還真拉不下臉去求。他也知道只要自己紆尊降貴,親自去一趟靖西王府,做足姿態,好言好語地請靖西王重新掛帥,奔赴戰場,靖西王一準兒答應。他不就是要這個臉面嗎!
但梁宣倘若真這麼做了,靖西王是得臉了,有面子了,他身為天子的威嚴何在?別以為他不知道,現在朝中一干老臣都等著看他低聲下氣地向靖西王賠禮道歉……一群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
國事要緊,臉面事小,將來史官記載功績,誰管你有沒有打過自己的臉——梁宣這麼勸著自己,打算先晾靖西王幾天再去求他。
然後他就等來了靖西王的世子。
這個十七歲的少年郎,立在金鑾殿上,朗聲道:“臣以為,大丈夫行於世,理當騎駿馬、佩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