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年紀還小; 旁人同他說“老夫人去了”,他也不明白是什麼意思,只知道從前那個招呼他過去吃糖的祖母再也不會睜眼看他了。
劉氏說了要把他當嫡子養; 雖還不曾去祠堂告訴列祖列宗,但府裡的下人已經不敢輕慢待他了; 先時身邊總是缺人照應,冷熱都沒人管,現在渴了就有人給他倒水; 餓了就有人幫他拿點心,還有姐姐陪在身邊,他倒也不覺得“老夫人去了”是一件多麼惹人悵然的事,細究起來; 心中竟是快活多過於悲傷。
臘梅香氣清幽,聞久了又覺得馥郁。宋如錦湊近嗅了嗅,眉眼一彎笑了起來,“真的很香,謝謝衍弟。”
宋衍便頗為得意,咧嘴笑道:“我就知道二姐姐會喜歡。”
徐牧之默不作聲地走開,沒過多久又走了回來,手上拿著一枝剛折下來臘梅花枝,遞到宋如錦面前,“給妹妹……妹妹多笑笑,別難過了。”
今天府中辦白事,正午是有宴席的。劉氏差人搭了靈棚,替前來弔唁的來客們擺了幾桌飯菜。侯府自家人都圍坐在慈暉堂,草草用了膳。
席間,二夫人同劉氏說:“大嫂,你有沒有覺得孃的嫁妝分得不妥?”
劉氏正在幫宋衍盛飯,聞言微一挑眉:“有什麼不妥?”
“咱們這一輩暫且不提,什麼都見過,也不稀罕那些嫁妝。”二夫人笑道,“可孫輩子女那麼多,娘又一向是一碗水端平的,怎麼會把嫁妝單單給了錦姐兒?”
宋如錦正埋著頭吃飯,聽二夫人提到了自己,不由怔怔地抬頭。
“宿主!二夫人想搶老夫人留給你的嫁妝!”
宋如錦打了個激靈。
劉氏道:“娘去的時候,你不是也在嗎?”言下之意就是——老夫人怎麼說的,你不是也聽見了嗎?
“娘年高歲長,又生了一場重病,難免會犯糊塗。都是嫡姑娘,錦姐兒能有一份,沒道理雲姐兒沒有。”二夫人搭著一旁宋如雲的肩膀,“我估摸著是娘說岔了,嫁妝是給錦姐兒的,那兩間胭脂鋪子是給咱們雲姐兒的!”
劉氏的目光在二夫人和宋如雲身上轉了轉,剛想說什麼,二夫人便笑眯眯地問著宋如錦,“錦姐兒,你說是不是?”
宋如錦愣了一下,下意識地搖頭。
二夫人又道:“那倘讓你把那兩間鋪子分給雲姐兒,你可願意?”
系統細細教她,“你不用搭理她,裝傻當聽不懂就行了。”
現在宋如錦的腦子有點亂,根本聽不清系統在講什麼。她默了一會兒,才按自己的心意答道:“祖母留給我的嫁妝,我就當是祖母留的念想,不能給人的。”
劉氏幫宋如錦夾了一筷子藕片,含沙射影道:“娘臨終前讓我找幾個人幫你打理嫁妝,我還覺得多此一舉,沒曾想熱孝還沒過,就有人惦記上了。”
二夫人張了張口,正打算辯駁,宋如雲輕輕扯了扯她的衣角,小聲道:“娘,算了。”
宋如雲並不想要什麼嫁妝鋪子,現在的情形只讓她覺得丟臉,她甚至覺得自己的孃親和那些為一文錢爭執的市井潑婦沒什麼兩樣。她低低地垂著眉眼,也不敢看二夫人什麼臉色。
二夫人對曹氏使了個眼色,曹氏心裡明白——二夫人想讓她幫忙說兩句。她心念一轉,別開了臉,就當沒看見。
就算當真討來了胭脂鋪子,也是給宋如雲的,她又拿不到半兩銀子。再說劉氏也不會任她們來搶……吃力不討好的事,她才不做。
見曹氏別過了頭,二夫人不由面色一沉。
飯後,二夫人和曹氏並排走著,也不提方才席間那件事,只道:“你如今懷著身子,還要伺候徵哥兒,一定疲累得很吧?要不娘尋個妥帖的人來幫你一把,你也好安心養胎,沒那麼辛苦。”
曹氏略微頓住了腳步,心中暗惱——不就是沒幫她說話嗎?她就急著給宋徵納妾來拿捏自己了!
她想了想,神色如常道:“我倒是真想給大爺尋個可心的姨娘,心裡也有了幾個人選。只不過大爺現在孝期還沒過,怕是不能納妾,若不然旁人該指著侯府的大門罵咱們不懂綱理倫常了。”
“說的也是。”二夫人也知道孝中不能抬姨娘進府,特意說起這個,只不過是為了敲打曹氏,現在看她聽話乖覺,心下還算滿意。
日暮時分,來客漸漸散了,天上不期然地飄起了小雨。宋如錦去給徐牧之送傘,送他走到了府門口,徐牧之接過傘柄,道:“外頭冷,妹妹趕緊進屋吧。”
宋如錦“嗯”了一聲,慢吞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