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主事的邵柏博不知不覺已經站到了幕前,成為吏部有史以來最年輕有為的五品郎中。
對於邵柏博的崛起,顧椿出於對趙秉安的忌憚只能保持不管不問,他原本以為瞿國樑不會放任邵子謙那個心腹大患在眼皮子底下蹦躂,可首輔黨痴迷內鬥,瞿派大勝之後不思進取反倒是日漸驕矜,仗著江南雄厚的底蘊強勢插手六部,分散實力。
當初首輔黨鼎盛之時,沈炳文尚不敢行如此分兵之舉,可瞿國樑一上位,就給趙秉安送了大批人頭。
湖湘還處在磨合階段,這種時候趙秉安最怕的就是吏部堅壁清野,收攏各股勢力與他死磕。可事實證明他與蘇袛銘都高看了瞿國樑,此人眼高手低,志大才空,他接掌的是正在下坡路上掙扎的首輔黨,要是趙秉安處在他的位置上,一定會不惜代價與各黨派講和修好,讓歷經波折的麾下人馬休養生息,以圖後效。
可惜瞿國樑為了表面的浮華捨棄了安撫人心的大好時機,他以為分兵六部可以顯出江南勢力之煊赫,可以震懾湖湘與內閣,不料這正中趙秉安下懷。首輔黨就像一條叢深林密的山脈,外人耗盡心力也難窺見萬一,如今它山門大開,附眾分支顯露真容,可不就像那脫掉盔甲的美人,哭著喊著等人凌辱嗎。
菸袋街的小沈宅封閉一年餘,卻在京都第一場大雪時等來了豹房的旨意,泰平帝獲得了瞿國樑的支援,終於要對沈炳文這個恨之入骨的師傅下手了。
先是奪了首輔職位,然後罰沒家產取締俸祿,府外加派禁軍戒嚴。
泰平帝的用意很好猜,他就是想將沈炳文夫婦活活餓死、渴死、凍死!
趙秉安深夜入宮,冒著大雪在豹房外站了一天一夜,沈炳文歷經三朝,做過兩任帝師,一任首輔,桃李滿天下,光是十三省總督就佔了兩位,四品以上地方要缺更是數不勝數,這樣的人,可殺不可辱!
豹房歌舞昇平,泰平帝衣衫不整臥倒在美色膝頭,對趙秉安的求見不聞不問。此刻他的耳朵裡只有靡音法經,哪還能聽進去良言忠諫。
趙喜從太阿殿匍伏而出,領著一班司禮監的宦官往內廷而去,今夜聖上詔幸錦梧宮妃嬪,他得先去宣旨。
途徑豹房宮門的時候,他沒敢抬頭看那位太傅,方才冒險進去通傳的小黃門已經被填進丹爐裡了,今夜誰敢再拿菸袋街的事往御前叨擾,那就真的是不要命了。
天寒地凍,京都今年的寒風格外凜冽,趙秉安立在風雪中,涼透了心肝……
河南大水兵禍未消,北疆軍政糜爛,東南六行省賦稅不明,華南平原土地兼併之勢難以遏制,關內士族混戰不休……,這一切的一切都與裡面的人無關了,從今以後,大朔只有一個頹廢昏庸的道士,再無帝王!
年輕的太傅強撐許久之後栽倒在雪地裡,被隨後趕至的蘇次輔與顧閣老拾走。政客不談榮辱,沈炳文自西山敗落的那一刻起就註定有此下場,只是他的不堪到底還是讓內閣裡的老大人們領略到了唇亡齒寒的危機感,今日泰平帝能對沈炳文如此,來日他們若落在皇帝手裡下場又會好到哪去!
隔日,中宮於內廷下詔,免去沈谷氏的誥命品級,但體桖夫人高齡,另感念其昔日教導之恩,特令旨戶部發還其嫁妝及孝懿太后與端慈太皇太后御賜之物,禁軍肩負看管之責,需善加照料,不得僭越輕侮。
孟氏這一旨詔書贏得了舉朝大臣們的擁護,使得太子在前朝的聲望更進一步,光芒遮日,而這一點卻恰恰戳在了泰平帝的逆鱗上。
泰平二年臘月二十四日,閉年大朝會,久不現身的泰平帝脫下道袍換上一身莊嚴冕服出現在太和大殿上,僅因為太子讓位不及,便雷霆震怒,當著文武百官的面怒斥太子不孝不忠,不堪為子為儲!若非三位太傅與內閣諸老力阻,皇帝恐有弒子之心!
太子年幼體弱,被當殿威嚇,幾近昏厥,幸而趙秉安跨步上前,把太子搶抱至懷中,以自己後背擋住了泰平帝的虎撲,要不然犯了藥癮的皇帝說不定真會掐死東宮。
堂堂一國之君萬民之主,失儀失態至此,朝臣們無不悲呼。
泰平帝不僅沾染酒色,還頻繁取用紅丸,如今的氣色不過是靠著大補之物堆砌而成,他的身子骨內裡早就爛透了,幾年前意氣風發的君王如今不過是蜷縮在王袍中的蛆蟻,趙秉安轉過身不讓太子瞧見癱在地上的君父,可那陰滲仇恨的眼神卻已經刻在了盛元澈的腦子裡,成為他短短一生中揮之不去的夢魘。
皇帝已經不能再理政了,這是滿朝文武默契的決定,太子身居東宮,自可代掌國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