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還是這般小呢,卻已讀了這麼多書。只姐姐我卻枉度了好幾歲光陰……”
雖是話題就此打住,可是一干女子,到底是起了較鬥之意。
文箐見這般情狀,便不著痕跡地又落下來幾步,以期與巡撫大人家兩位小姐隔開點距離,免得引起其它家小姐的猜忌。玄妙觀桃園大,修得幾個亭子,眾小姐且行且說,有小道姑引路,到得園中一處假山邊上的大亭子內,此時亭中圍上了半明的輕紗,又有丫環點了檀香,將亭中木圍欄處都放置了軟墊,再奉得香茗,果子,人多事兒辦理卻是利落。
既然是比詩書文采,眾家小姐便競相吟詩,大多都是撿古人的詩詞,也只有趙蕙兒自己做得一首,不論好壞,眾人交口稱讚,文箐不會作詩,她只往最邊上坐,偏偏方才的同知小姐這時又找上她來,要她也吟一首詠桃花的詩。
文箐不知自己哪裡得罪了她,總是她推了自己出來,似乎存心要自己出醜一般。難道是因瓊瑛的那句話?還是女官的問題引起?只是做人不能一味地縮頭縮尾,便道:“小妹真個不會做詩,且拾前人牙慧。‘問餘何意棲碧山,笑而不答心自閒。桃花流水宣然去,別有天地非人間。’”
瓊瑛笑道:“妹妹還真是過謙,便是這般心境,又有幾人能做到?此詩甚好,非人間,可不就是這聖地麼?”
她這麼一說,同知小姐便也縮了回去。只是,周瓏也被人問到,她自是說不會,文笒道:“怎的不會,最簡單不過的便是:‘桃花夭夭,灼灼其華。’”,她一出口,便被某人笑了。
文箐方要解圍,周瓏卻突然吟出一句詩來:“對不住,實是肚內無才學,做不出詩來,勉強記得一句前人詩,斗膽加以撰改以應景:吳地佳人映春風,桃花滿陌千里紅。”
文箐一直以為這個小姑姑不過是略識得些字,平素真沒注意這些,自己去她屋也不過兩三次,倒是她來文箐屋裡多,不曾見得她有看書,可見,自己並不曾看得清此人。一時欣喜一時驚奇。她記得原句是“吳興才人怨春風”,若真是周瓏此時用這句,自有幾分諷刺問道,可她一改,卻真個應景了。
趙蕙兒聽得這名,卻是認真瞧了周瓏兩眼,眼中有所興味。
有一小姐便嫌周瓏這麼一改,有損古韻。瓊瑛道:“我聞得祖父也說及過,先時有梁韻,後才有唐韻,唐韻本來就與今韻不同,時人皆以今韻而詠,更別提江南聲韻本就多,咱們又不似男子,非得習舉業,不過是個樂趣,能平仄對上便足矣。”
同知家的小姐或許知周瓏是庶出的,輕蔑地看了一眼,便拍趙蕙兒的馬屁。趙蕙兒嫌同知家的小姐與自己並未到知己那一步,卻偏偏要與自己還有表妹套交情,便忍不住刁難起她來:“姐姐可曉得,‘柳州羅池廟碑’中的‘家有新宅涉有新船’究竟為‘步有新船’還是‘涉有新船’?”
這純粹是學術問題了。可見趙蕙兒真個如趙氏所言,書讀得甚多。文菁根本就不知這是甚麼句子,她是第一回聽到,連“步”與“涉”究竟是哪兩個字都沒搞明白,果然真逢上鑽研學問的人面前,她這那點兒皮毛便露餡了,成了個痴傻。上次在新安遇秀才,真個是僥倖。
同知家的小姐羞窘,道了句:“這個,只怕那些考場出來的舉子也不知了。我們這些人,也不過識得幾個字罷了,哪裡通曉得這些。還是姐姐高才。”她這般說話,就有些自掌耳光之意,方才還道周瓏的詩改得不雅。
趙蕙兒免不了便有些失意,無人與自己談論學問,沒人比肩,甚是落寞,有一種對牛彈琴之感。
周瓏卻是柔聲道:“唐有賈島推敲之典故,今有趙小姐步涉之論,小姐確是才高八斗,今在座諸位小姐豔羨。僅是羅池廟碑,不習帖之人,想來見得的人亦少。如此,可見趙小姐定是學貫古今。瓏虛度歲月,忝為長,略認得字,私以為:前人亦有說古本上有錯,‘涉’當為‘步’,自是‘步’通‘埠’之故。只是作‘涉’而言,亦不為過,《詩?北風?氓》中有一句:‘匏有苦葉,濟有深涉。’故此,涉即為渡口。家宅有新屋,渡口或埠頭有新船,兩者皆說得過去。”
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她這番話,文簹聽得半生不懂,文菁聽懂了七八分,但是她怎麼也不敢相信,這是平時在人前少言寡語的周瓏?自己與她相處兩月有餘,卻是不曉得她竟是通詩書?這讓大吃大驚:深藏不露。
注:關於“涉”與“步”確實是古人也有過爭議,宋時認為那古本中有“涉”為錯字,當為“步”,歐陽修也認為以“步”為準。此典故得來,為宋人陳長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