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魏氏說的是:“也只有箐兒,倒是吃了些苦頭,來日定是個有福的。”
這話一出,文箐好似就與其他人隔了出去一般。她哪裡好擔當這個“福氣”,這種“青眼”還是莫要說出來的好。忙道:“伯祖母過譽,箐兒也是逼不得已而為之。”
周魏氏這次語氣倒是比昨天要親熱得多,道:“你這歸家的景況,倒是同探親一般,竟是費得這些禮來,也難為你家舅姆了。我呢,也承她的情,改日替我多謝她。”最後這一句,也不知是對兒媳說的,還是對文箐說的。
二伯母彭氏歡喜地讓人接下禮,見得小西捧著的錦匣時,很慎重地看了一眼,聽小西說是四小姐送給伯祖父的,她便回頭確認一下:“箐兒,這是送你伯祖父的?”
文箐起身,回道:“是,二伯母。這一方硯,先時人家送與我,我拿著無甚用處,便借花獻佛,想討伯祖父開心……”
她說得好似十分直接,半點不帶隱晦的。長房大兒媳周雷氏聽得這話,又認真打量了她一眼,瞧她談吐,比自家大女兒文篔尤為穩重,端的是昔年沈氏風度再現。心中暗歎口氣。
周魏氏卻沒聽清她說的“先時人家送與我”這句,原以為不過是送些日常小禮罷了,聽得二兒媳問得鄭重,便上了心,讓她捧過來。粗粗一看,只瞧得還有錦套包裹,便皺了一下眉道:“想昔**外祖父亦是讀書人,到得你三舅掌家,竟真正是商人習性了。文笒她姆媽,你瞧,這硯明明有匣子,竟還用這等上好的錦緞來包裹。這般,便是家有幾十貫,也會被敗光了。且把這錦緞收妥了,日後做鞋或是其他,亦是可以用到。”
當年周暉,也就是文箐曾祖父,即周敘他爹,去世得早,於是蒙周成之祖父照顧,順帶著幫他亦早早尋了一門親事。周魏氏這人,稱得上週敘的糟糠之妻,出生於一個極其貧窮的人家,並不識得字。如今跟在周敘身邊,耳濡目染四十來年,也只是嘴上講的一些話帶了些官夫人的味道,只內裡,還是那種窮人的眼光來評判周遭事物。畢竟這“糟糠”更多的只在意於飢飽問題,而缺了些文人儒士的雅趣,也見不得家裡女人有這些意識。她持家,同周復的原配夫人龐氏那是完全不一樣。周複比周敘小三歲多,可是因著某些緣故,卻比周敘早成親,於是龐氏便在周家當起了家,直至魏氏進門。龐氏家中大富,受不得大嫂那般節儉,後來分了家,二人各管自己那一房。只這麼多年來,魏氏便一直認為有錢人家的女兒,太大手大腳了,龐氏如此,其兒媳沈氏亦如此。
文箐聽得她這些話,再想到陳媽在信裡提到,長房伯祖母持家極其節儉,只是沒想到節儉到這種地步,竟把包裹匣子的那一點錦緞都要加以再利用?可是,那匣子亦是需要保養的,就這麼露在天光之下?只覺得讓魏氏賞硯,真有點牛嚼牡丹的感覺。
大伯母雷氏卻是懂得一些雅緻情趣的,自是認為沒了錦緞不妥,便提醒了魏氏一句:“母親,我瞧這個匣子有緞子包著,也好,倒是省得磕了。”
魏氏卻不認同,一本正經地衝道:“小心些,哪裡會磕著。怎麼連你也跟著那起子人學著敗家來。若真怕磕了,找一塊舊布頭便是了,何至於如此奢侈,用這般好的錦緞……”說完,又感嘆了幾句世風日下,世人開始不知節儉起來。
李氏逮此機會,想一出心中惡氣。鄧氏有在姨娘面前告自己一狀,難不成便不會了嗎?藉機道:“伯母說得甚是。方才弟妹還提及,要把我們院裡建上曲廊,侄媳亦是覺得大奢招人眼……”
魏氏立馬嚴厲地看向鄧氏,教訓道:“要建早便建了,你二嫂當年在的時候,便沒有這麼辦。怎麼到了你們這,就想著這一出了?難道真想讓老爺被人再參上一本?真是不懂事,不省心的”
鄧氏在李氏說話的時候,得想用自己的裹腳布堵了她的嘴。二房這邊的事,怎麼能拿到長房這邊來說?實在是過份了。此時忙著認錯,解釋道:“伯母,事出有由。實是因文筠她爹昨夜在院裡摔傷了,侄媳才想到若是上面有所遮蓋,便沒了雪,也不至於……”
魏氏聽得周同再次摔傷,也緊張起來:“又摔得了?摔得要緊不?我說,你們怎麼這般不小心?都那麼多下人照顧,怎麼到了關鍵時刻,一個人也幫不上忙的?就沒人照顧好他?這一年裡,摔幾回,難不成文筠她爹同這院子相沖?改日去找人來瞧瞧……”
隨後便又怨怪起來,昔年那院子不蓋建那般大,隱隱怪起沈氏,也就是周夫人,當年也是大手大腳。
文箐聽得心裡添堵,想著母親周夫人還為長房蓋的這個四合院子,要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