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良奇道:“四小姐哪裡來的錢?”
郭董氏得意地道:“我哪裡曉得,興許是沈家給她的。沈家打賞的那匹布,你且帶回家中去,孝敬孝敬舅姑,做得一件袍子,咱們也過個熱鬧年。”
郭良卻叮囑她道:“咱也顧不得那多了,只她既有錢,你可莫要聲張,你自管照顧好她,她想要甚麼,咱自是有求必應。”才走幾步,又不放心自家婆娘那張嘴,再次強調,“沈家給咱們的打賞,你也莫要瞎嚷嚷,四爺既說人家在躲債,這住處我們是曉得的,他日要是有人聞風而去,必也是懷疑你我的。”
郭董氏聽明白了,自己這次是悶聲發財,而四小姐手上有錢,那是萬不能讓廚房這幫人曉得的。
想通了,她一反先時的鬱卒,面上掛滿了笑進得廚房。
廚娘鮑氏見她這般神色,酸溜溜地道:“喲,咱們管事娘子來監工麼?你倒是好福氣,咱們從昨兒個累到現下,兩個人幹三個人的份。只有你,陪著四爺去了趟杭州,可是得了不少賞錢吧?且同我們說說,有多少啊?只問一句,也不要你一份。”
郭董氏瞪她一眼,奈何對方是專門給二太姨娘煮粥炒菜的,想發作的話又憋迴心裡,可要她拿出兩文錢來孝敬或者分與其他二人,她亦不情願。故而,只當作沒聽見,不接話茬。
另外一個廚娘程氏極肯定地道:“咱們四爺倒是向來大方,賞錢從來不少的,沒個八文也得五文吧。這過年過節的,有得這些錢,夠買多少個小禮包啊。親戚串門,便夠打發了。”
郭董氏想著程家男人可不是管事,於是便沒好氣地道:“賞錢,賞錢……能有幾個賞錢?四爺大方,你們也不是沒從他手上討過賞錢,能得幾文,大家自是心裡有數,難不成眼熱這幾個錢?只四小姐是從柺子手裡逃回來的,能有多少打賞?我這差事,你們以為輕鬆,哪裡曉得船上覺也沒歇好,困得厲害,這渾身發軟,八成是在外頭著了風寒……”
鮑氏冷笑一聲道:“哎喲喂,莫在這裡給我們裝病了。我們這裡,哪個不腰痠腿疼的,你一走,廚房這兩日就我們兩個,可是要管上幾十口人的飯菜。咱們水鄉船來船往的,在船上還有歇不好的人?你,再累,能有我們累?”
程氏將手上那個模具全部摁滿,然後到旁邊案子上再輕輕一磕,滿花的餈粑便一一從模具中掉下來,她用手團了一下,然後碼整齊了,很滿意地看了眼,道:“四小姐也真正是可憐得緊啊,都說她如何厲害,能打殺三個賊人,幾次從柺子手裡脫逃,千里返家……只我今日中午上菜時,瞧得幾眼,同三小姐五小姐差不多啊,沒看出哪裡不尋常來……”
鮑氏從布袋裡倒出一點米粉在案板上,抹開來,道:“就你這三五眼,還能瞧出好賴來?我倒是信得很,四小姐只怕有些能耐呢,若不然,她先找到杭州,竟還能使沈家打發她幾個箱籠來?”
其實,她也真是胡咧咧,沒半點根據的,不過是為著郭董氏得了賞錢沒分一兩文與眾人,故而在這裡胡絞蠻纏,隨意猜測。只是,有些話確實離事實甚遠,有些事卻是胡說亦有理。
郭董氏沒想到他們竟也曉得箱籠的事,這也傳得太快了吧。急道:“甚麼沈家的箱籠不箱籠,你們可莫要亂說。這都是甚麼話……”
鮑氏卻一翻白眼,道:“瞧瞧,還想遮著捂著呢,不過是幾文錢,有必要便這般模樣麼?我瞧著,你這般情形,定是得了旁的賞。四小姐眼下沒著家,身上自是沒錢,只她舅家,當日沈家可是有錢得很啦,去這一趟,能不打發你點回來?你這是哄三歲小兒呢吧。”
程氏瞥一眼郭董氏,道:“門房的不是中午來取飯有說過麼,四小姐可是帶足了半車物事歸家,聽說除了隨身包袱外,光大箱籠,便有四個。你說,她從柺子手裡逃出來,不是沈家打發回來的又還能是哪個?”
郭董氏有種被人揭穿的感覺,拾起一個餈粑模具,道:“哪個用過的這件?這麼多粉都將花樣鋪滿了,怎麼摁得出花來。”拿了一個鑽子,便慢慢地戳著模子裡粘著的糯米與粉。
她清理好一個,見那二人仍使勁盯著自己,便重重的將餈粑模具在案上一磕,惱道:“我騙你們作甚?沈家都被逼債成那般光景了,還有何可提當日?那四個箱籠,我也沒碰過,這抬上抬下的都有腳伕,也不過是個箱子罷了,還能貴重到哪去?興許便是沈家充門面的罷。”
程氏不信,拿了一個碗,取了一雙筷兒,便學著門房的語氣與說話姿勢——鼓著腮幫子好似滿有飯,筷子輕點,指向鮑氏與郭董氏道:“‘你們兩個,莫要小瞧了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