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箐嘆口氣,停了手裡的活計,不免說出心裡的話來:“嫂子,這事終究還需得我自己學會才是。今天是有嫂子照顧,來日還得靠我自己。當日我仗著有母親有姨娘有一干親人在身邊,如今舉目四望,當時所靠之人皆無。想來想去,靠人不如靠己,我現在看來,原來是哪個也靠不住,也只有自己會,才是個準。”
趙氏先時聽得明白,後來聽得甚麼“哪個也靠不住”,不免臉上難看,總覺這話裡有刺,又覺自己多心了。見文箐又被針紮了一下,也不叫疼,仍是低頭縫。可見自己並不是她的依靠。不過仍努力爭取道:“如今我在你身邊,且讓我幫你一回。我坐著,見你忙,自不是滋味。這要讓你大哥瞧見了,還不得說我幾頓……”
文箐看她臉色不自然,也不明原由,想著可能還是他們吵架所致,於是又擔心她累病了,自己過意不去,便死活不肯。
末了,趙氏亦長長嘆口氣道:“唉,你說的甚麼靠得住靠不住的啊,如今看來,也象這麼回事。我當日想靠父母,可哪裡想到他們也把我……小秦氏被自家男人典賣 ,我自是覺得如見當日自己……難免同情得很。昨日一時說得話或不中聽,勿要見怪……”
文箐雖隱約曉得當初她孃家是為了錢財譭棄了與裘訟師的婚事,也差不多算是賣 於賴家為兒媳,聽她又提秦氏,道甚麼同病相憐,不免自動就想起章三,自己所揹負的一條人命,控制不住地皺起眉頭來,自己實在是不想聽這個。昨日裡她說了秦氏可憐的類似話,自己便不吭聲了,如今又來了……
於是放下手裡針線,任由趙氏接了過去。
坐了會兒,才覺察到窗外起風,越來越大。
趙氏見自己低聲下氣道個歉,卻不見她回話,一抬頭只見文箐起身要關窗,忙站起來去幫忙,不想走得急了些,靠近時便撞了文箐一下。文箐受力,踮起的腳尖免不得落下來,只得鬆了扶著窗扇的左手好維持平衡。可是同時,二人都伸手去撤那個支架,自是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個支架,誰也沒扶穩上方的窗扇,結果那個支架一撤,窗扇便砸將下來,正砸在文箐放開支架落在窗沿的右手上。
窗扇突然墜下,震得窗戶都動了。這下,只怕傷得不輕。
趙氏嚇得,急著去察看傷情,伸手就去摸文箐受傷的手,文箐疼得一下子抽回手,甩開了去。
趙氏被這一甩,面色發僵,臉上抽搐了一下。好一會兒,見文箐被窗戶擊得手背上發黑,可能是窗扇上的震下來的髒東西染的,手指頭卻似乎在滴血,緊張得哆嗦著道:“都怨我,我要不多事,你這手……”
文箐右手除拇指外,四個指頭關節疼得厲害,用左手才抹掉一些血水,又冒出來。眼看著傷處紅色高漲,只怕一待血停,便會青腫起來。病未愈,又添新傷——真正是流年不利得很。
此時左手託了右手掌,便往旁邊水盆裡放,一邊注意洗淨血,一邊柔聲哄道:“嫂子莫要如此自責,你是好心幫我,誰也不曉得會這般……還是我自己行事不穩妥,沒扶好窗扇……”
趙氏見她往冷水裡放,盆裡便擴散出一絲絲血水來,忙大叫道:“你怎麼的把傷口往水裡放啊?我就是不懂醫,也曉得這受傷的手不要下水才是……你都懂得,怎麼還這般啊……我去讓小二給你提些熱水過來那水涼著,你可還傷寒著呢……”
文箐是苦於沒有冰塊進行冷敷,才用冷水來取代。看看文簡好似翻了個身,生怕他驚醒過來,見得這血,別嚇壞了。忙強笑著,打斷趙氏大呼小叫,道:“多謝嫂子關切,只是這傷還是不能用熱水。一旦用熱水一激,只怕腫得更厲害。我且試著將傷處的灰塵去淨。因髒物在,且這血正流著,此時也不便敷藥。再者,也只有冷水才能讓傷處好受些……也聽有人說用鹽清洗傷口的,那才叫疼……”
趙氏聽得這般話,更恨自己甚麼也不懂,懊惱地道:“唉呀,我真是甚麼都不曉得。老給你添事……想上次,寺裡也多虧你,要不然……”
趙氏打從廟裡回來,便在自己面前總是一副愧疚的樣子,好似自己便是討債鬼一般,也實在是不想充當這個角色,頗有些煩她這樣子,卻又不能說將出來,憋在心裡難受得很。有心躲她,避著她,可畢竟除了他們夫婦自己也舉目無親,真正是逃不過這種煎熬。趙氏這沒完沒、不顧他人情緒的這樣宣洩她自己的煩惱,也太折磨人。
文箐天天被她提這事,聽得耳朵起繭,心也累,忙阻道:“嫂子,不是說那事不提了麼?那也是我自作主張非走甚麼小道去找裘大哥,我要不說,也自不會碰到那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