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三,胡不歸?
……
講的是個家世很好的女子,為了等外出經商的丈夫,年復一年走上當初目送丈夫遠去的城樓上眺望,從豆蔻年華等到白頭,最後才在偶然中得知自己的丈夫早就在異鄉娶妻生子,最後含恨而終。
有個路過的文士偶然聽到這則軼事,隨手記了下來,沒想到在他死後的十幾年後這故事傳唱下來,這座小城裡便多了個每到三月三,少女可以找負心的男人一刀兩斷的習俗。
到了這天,街道上各個賣吃食的地方都有販賣一種味道極度古怪的食物,嘗一口五味俱全,胃裡直泛酸,要是能憋住不喝水的,絕對是個勇士。
當然也有無辜中招的可憐男人,因為苦苦糾纏得姑娘不耐煩,結果被惡整了,偏偏這種長久定下來的習俗最不好拒絕,旁邊的人也會跟著瞎起鬨,不吃就顯得畏畏縮縮……
等到惡整完心裡厭惡的男人後,性子彪悍點的可能還會扇扇耳光罵上幾句,稍微矜持些的待嫁姑娘就可以理一理自己的雲鬢,補上一點妝,去找自己心儀的情郎送禮物了。
多半是些手工做的精緻糕點——也許還會有自己親手縫的衣裳,趁著熱鬧的廟會,或是在靠近城樓的小河邊放花燈的時候,既害羞又興奮地遞上去,若是那人不答應,還可以慫恿著在旁邊助威的姐妹們把人推到河裡去,這條河水淺得很,淹不了人,只要不是做得太過分,長輩一般都是不會怪罪的。
這個年代的百姓睡得很早,廟會開得也早,一溜溜的小吃攤位點著造型精巧的花燈擺出來,甚至還有祝彩的爆竹聲。
夏初時節穿衣最是難挑,裹緊了容易出汗,穿少了怕染風寒,所幸太陽還沒躲下西山,涼風也很合時宜地吹著,暖熏熏的,坐在街上的女子穿著花花綠綠的薄衫子,遠遠看去,花團錦簇的。
江姜聽著從身邊走過來走過去的腳步聲,忽然笑道:“現在好像開始變得熱鬧起來了,聽她們說笑的聲音,你們這邊的三月三,看樣子真的有不少的年輕女孩子出來逛。”
“這是自然。”李錦麟從小在這裡長大,對這種情形早已見怪不怪,“每年這個時候,就算家教嚴厲的大家閨秀家裡也會通融的,雖然她們的後面可能藏著隨時準備出來把登徒子狠揍一頓的家丁……對了,那些攤位已經擺出來了,你想要吃一點嗎?有臨時煮的湯圓,咦,這東西不是應該十五的時候吃嗎?呃……再看看,粉蛋煎餅,荷蒸藕糕,甜豆腐腦……”
“甜豆腐腦……?!”
“嗯。”李錦麟很自然地回答,“可以加糖水,釀蜜,糯粉粒,甜豆……口味還挺多的嘛。”
“是挺多,可關鍵是,豆腐腦不應該是鹹的嗎?”
“誰說的,我吃了那麼多年的豆腐腦,一直都是甜的。”
“……我的恩師曾經跟我說過,一切嚐起來不是鹹味的豆腐腦都是邪道。”
“那是誤人子弟,甜豆腐腦才是正道,其他的統統是邪門歪道!”
“呵,荒謬,簡直一派胡言。”
“有膽來戰啊,我們鳳棲城家家戶戶都吃甜的,我只需登高一呼,萬人雲集響應。”
“算我看錯你了,想不到你居然是這種人。”
“我才是看走眼,沒想到你居然是鹹教的。”
……
“太好了,他們兩個人吵起來了!”
悄悄跟在兩人後面的葉紅提捏緊拳頭,給自己做了個鼓勁的動作,“口味不同怎麼可以牽手呢,一碗豆腐腦就暴露出你們不適合走在一起的事實。”
一旁的家丁不解地抓抓後腦勺,“少爺,小的記得您好像也是比較喜歡吃鹹的,還曾經為了這個差點和二小姐打起來了呢。”
“那是以前!”
葉紅提輕咳兩聲,嚴肅道:“如今本少爺早已改過自新,是正宗的甜教門徒,甜教與鹹教一向勢不兩立,你記住了?”
家丁偷偷翻了個白眼,嘟囔了一聲,醋意正濃的葉大少爺很不爽地敲了一下他的頭,“專心在這邊盯著,我得繞到前面去打點一下。”
“啊?您又想做什麼壞事,抓姦就光明正大地抓嘛,嗷!痛痛痛……”
無辜捱了一頓打,忠心耿耿的家丁還是很老實地遵從自家大少爺的吩咐,躲在原處暗自盯梢。
不久之後,在攤位面前劍拔弩張的兩個人才在老闆的勸說下平靜下來,點了剛出爐的蒸糕。
是豎長的形狀,隔著荷紙拿在手心裡熱氣騰騰的,李錦麟吹了一口,突然猶豫著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