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繡嗤道:“我不高興,你比我也強不到哪去,太子妃,皇后,都是別人的了。”
睿王妃咬牙,冷哼道:“那又如何?做不成皇后,我依然是睿王妃,依然可以享受榮華富貴,沒有你們在我面前礙眼,我一個人撫養子女,得空養養花逗逗鳥,再得空給你上幾炷香,都比你入獄慘死強。”
她或許輸給了宋嘉寧,但她贏了陳繡,她依然是睿王府最後的贏家。
她話音未落,陳繡突然仰頭大笑,身體顫動牽扯手指也止不住她的笑。睿王妃想頤養天年?做夢!
笑聲戛然而止,陳繡定定地看著睿王妃。她毒死了王爺,她認了,大理寺審她,也只審了這一樁事,她交代了,那些人就沒有追問她旁的,畢竟他們想不到一個睿王側妃,居然與當年的楚王縱火案有關。
但陳繡記得很清楚,楚王被廢后,王爺暗中解決了派去楚王府祭祀的兩個手下,按理說,世上除了她,與死去的郭驍,再無人清楚其中的內情。如今睿王死了,她沒有供出那事,大理寺的人是怎麼知道的?
陳繡想到了壽王,那個騎在馬上,冷漠到連個正眼都不給她的男人。
真正希望王爺死的,只有壽王,那壽王為何要對付王爺?因為壽王想當皇上,也想為兄長報仇。所以說,壽王與睿王兩府的樑子早就結下了,現在宣德帝還活著,壽王有所忌憚,不能動睿王妃母子,來日壽王登基,會不斬草除根?便是不殺了禮哥兒,也不會給禮哥兒一個皇家子孫應有的榮華富貴。
禮哥兒都沒有,睿王妃又怎麼可能享樂終生?
對於一個風光過的王妃,一個差一步就封后的準太子妃來說,沒有什麼比落魄潦倒更難熬了。死很可怕,但只是眨眨眼睛的事,睿王妃卻要活著承受壽王的報復,親眼看著她的寶貝兒子被壽王打壓,親身體會地位一落千丈的滋味兒,睿王妃註定會生不如死。
“我去陪王爺了,你守著兒子一起捱日子吧!”仰起頭,陳繡再次大笑出聲,睿王妃被激怒,追問陳繡到底是什麼意思,陳繡不答,只是發瘋似的笑。睿王妃惱羞成怒,拍著欄杆喊來衙役,命他們給陳繡灌毒酒。
有的死囚不甘心死,會拼命掙扎,陳繡非常平靜,仰著腦袋老老實實地讓衙役往她口中倒。酒水入腹,陳繡繼續盯著睿王妃,同情諷刺的笑迅速變得扭曲猙獰,眼睛瞪得滾圓,卻始終不肯收回視線,彷彿變成鬼也要找睿王妃算賬。
睿王妃渾身發冷,她以為目睹陳繡死去她會很痛快,然而陳繡臨死前的目光,像毒蛇一樣死死纏住了她,沐浴多少次都揮之不去。
陳繡死後第三天,睿王妃就病倒了,但此時除了喪子的吳貴妃,已經沒有人再關心睿王府的孤兒寡母,大臣們的心思,都轉移到了壽王、趙溥身上。
大殿之上,宣德帝親口揭發了睿王死因,並當朝斥責趙溥教女無方。趙溥都快七十了,頭髮全白了,顫顫巍巍地跪伏在地,乞求皇上降罪。他是開國功勳,為大周立下過汗馬功勞,如今半隻腳都要踏進棺材了,宣德帝不想罰,只借陳繡之罪,再次罷免趙溥的宰相之位,命其榮歸故土,告老還鄉。
趙溥跪謝皇恩,涕淚橫流。
他這一退,也徹徹底底撇清了壽王與睿王之死的關係。
但宣德帝並沒有將睿王陷害前楚王的真相公告天下,因為皇子之間手足相殘,終究有損皇家體面,宣德帝不在乎一個兒子的名聲,但他在乎自己的,不想家醜外揚,叫百姓們嘲笑他教不好兒子。
趙恆理解父皇的決定,他也不急,睿王人都死了,他有耐心繼續等,等他可以做主的那天。
睿王正月十六毒發身亡,三月初桃花盛開,睿王風風火火地下葬了,送葬的禁軍披麻戴孝,一眼望去全是白,浩浩蕩蕩地走出城門,再浩浩蕩蕩地回來,人太多,因此沒人發現,儀仗歸京途中,隊伍裡神不知鬼不覺地混進了一道身影。
當晚,端慧公主的公主府,有人夜半三更,翻牆而入。
四個皇兄,端慧公主與睿王關係算是最近的,不過人都死快倆月了,端慧公主的那點傷心早淡了,入夜便平平靜靜地歇下,就算睡前輾轉反側,那也是因為思念她英年早亡的表哥。睡得沉沉的,嘴上突然一涼一重,端慧公主猛地驚醒。
“表妹別怕,是我。”
一片漆黑,有人捂住她嘴,在她耳邊說。
那聲音,端慧公主這輩子都忘不了,熟悉到深入骨髓,思念到魂牽夢縈。
是真的嗎?是不是她又做夢了,夢見表哥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