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冷得麻木。
她睜著一雙帶著水汽的眼睛望著韓臻,像是傻了一般一動不動。
韓臻看著她這樣子,心裡冒出一股無名火來,他狠狠將正在輸液的針頭拔掉,不顧流出來的鮮紅血液,下床一把扯住翟兮兮,粗魯地將她拎到病房門口,開啟門,狠狠將她扔出去。
動作流暢,一氣呵成。
門‘嘭’地一聲關上。
然後是沉默。
門內門外,極致的沉默。
不知過了多久,門外響起很輕很輕的腳步聲,漸行漸遠。
明明很輕,幾乎沒有發出聲音的腳步,卻像有千斤重一般,一腳一腳踩在韓臻的心上,讓他的世界跟著一起震動。
他癱坐在門口,背靠著門,一拳一拳,狠狠砸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
其實,在翟兮兮一進來的時候,他就醒了,他身上每個地方都在叫囂著疼痛,他根本就不能睡得安穩。
有多久了,他沒有聽到她喊一聲“韓臻哥哥”了?
五年,六十個月,一千八百個日夜輪迴,每一個輪迴,他都懷戀著這一聲“韓臻哥哥”。
他不敢睜開眼睛,他寧願這只是他日有所思的一個夜有所夢而已。
可是,在她吻上他的唇瓣,在他心裡生出一股對這個吻的貪戀的時候,他在九歲那年生日聽到的對話,如同一把削天利劍,直直插進他的世界。
他的身上,流淌著骯髒的血液,他的存在,就是一個恥辱的標記。
他的世界註定黑暗,他不能拉著她一起墮入這暗無天日的深淵,那對她不公平,她應該在陽光下微笑。
然後,他強迫自己對她橫眉冷對、對她惡言相向。
“對不起兮兮,這不是我的本意。”
那不是他的本意,他想給她溫柔,卻給她傷害,他想靠近她,卻將她推得更遠。
他一拳一拳砸在冰冷又堅硬的地板上,他不該活著,卻又捨不得離開這個世界,因為這裡,有他掛念的那個她。
他不是生無可戀,他是生有可戀。
不知又過了多久,有護士查房,推開門看見坐在地上的韓臻,護士嚇了一跳,“韓先生,你怎麼能下床呢?”
護士伸手想要將韓臻扶起來,韓臻猛地站起身,狠狠推開護士伸過來的手。
護士倒抽了一口氣,“韓先生,你、你、你的腿……你的手……你……”
抬眸看見護士見鬼了的表情,韓臻這才想起來他拍戲的時候從懸崖上摔下來,斷了腿斷了胳膊……一身的傷、一身劇烈疼痛的傷,此刻居然一點也不痛了,甚至他站起來了,甚至還用打了石膏的胳膊推開了護士的手。
韓臻顫抖著手解開自己頭上和身上的所有紗布,站在衛生間的落地鏡前,看著鏡子裡完好的自己,恍惚間想起來,第一次見到翟兮兮,翟兮兮就是用一個吻,瞬間治癒了他一身傷……
剛剛,翟兮兮吻他,是……為了他的傷?
這個認知,猶如一把巨大的榔頭,‘嘭’地一聲,在韓臻的心上砸出一波尖銳的疼痛。
她是在治癒他的傷,而他卻對她說那樣刻薄的話,做那麼粗魯的舉動。
兮兮!兮兮!
韓臻拔腿往外衝。
他要告訴她,對不起,兮兮。
他還想告訴她,謝謝你,兮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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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十點半之前
章節目錄 255:心事深藏(13)
翟兮兮從醫院出來,失魂落魄地走在人行道上。
初秋的夜,有些涼。
她穿著寬鬆的淺青色薄薄的針織衫,白色的鉛筆褲,本該洋溢著青春朝氣的氣息,此刻卻散發著濃重的哀怨與落寞,她臉上的淚水被秋夜的風一層層吹乾,又一層層墜落。
之前在她腦海裡冒出的韓臻也許並不討厭她的想法,就這麼被現實無情地摧毀。
韓臻果真是厭極了她。
他眼裡的憤怒與厭惡,一刀一刀凌遲著她的心,血淋淋地痛著。
眼前的世界一片模糊,她看不清腳下的路,不知道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她猛地摔倒,膝蓋在粗糲的水泥地上磕得生疼。
手掌也磨破了皮,她看著掌心血肉模糊又沾滿泥灰的樣子,眼淚落得更加洶湧了。
韓臻為什麼就這麼討厭她呢?
就算不喜歡她,他就不可以像普通朋友那樣對待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