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著隔牆有耳,這話她湊到了謝寧池耳邊,壓低了音量才說出來。
就好似一陣陣的熱風撲在耳廓上,明明聽清了,卻又好似聽不分明。
謝寧池機械地拿了另一個包袱,兩手拎滿了,又朝著那小院子走了幾步,才恍然回神,堅持將傅挽擋在了院門外,“那我先打掃,你再進來。”
這話聽著,是有些小感動沒錯,但也不得不思考一眼更嚴峻的問題,比如說,“衣兄,你知道如何打掃嗎?掃塵要做的第一步是什麼?”
謝寧池,“……”
他是真不知曉。
有時偶爾看見宮人在忙碌,在發現他的到來之後,他們也會馬上放下手中的活計,恭敬地與他行禮。而他往往目不斜視,只瞧見個大概動作。
便是在外征戰的那些年,忙碌時有得吃有得睡便不錯了,哪顧得上這麼多。偶有閒暇,這些事也早早被人接了手,他連多問一句都不曾。
傅挽擼了下袖子,揚了揚她從馬車上拿下來的小包袱,從謝寧池身旁走過去,“既是如此,便請夫君與我多學學,日後說著這等小甜話來,也免得下不來臺。”
聞著隔壁幾戶人家漸漸傳出的飯菜香味,傅挽只簡單收拾了下大堂,便折身去準備收拾最著緊要用的灶房。
她擦完灶臺上的灰一轉頭,就看見了站在灶房門口,一臉糾結的謝寧池。
方才她忙著收拾,謝寧池更沒閒著,將牛車上的東西都卸了搬回來不提,還將牛也趕到了牛棚裡,這才忙到此刻,就立即來找她了。
可問題是,君子不近廚。
端方肅穆的辰王,怕是這輩子第一次離廚房這般近。
他那皺著眉的小模樣,看一眼傅挽就笑出聲來,邊伸手去開啟櫥櫃,邊就想著要放他一馬,“臥房還未曾收拾,不如夫君你……”
之後的話,變成了一聲短促的尖叫。
灰黑色的一道殘影飛快地從傅挽面前掠過,熟練地按著最短的路線,奔向廚房裡某個未知的角落。
只是這條花費不到三息的路還未走完,驚呼聲剛止住,地上就多了個死老鼠。
比成人的巴掌還大的老鼠被飛來的一把砍柴刀橫劈成了兩半,頭部上插著一根雪亮的銀針,只是那上頭滲出來的一滴血,已經變成了黑色。
傅挽盯著那砍柴刀看,而謝寧池則盯著她手腕上的銀鐲子看。
那是臨走之前,晏邇親手給她帶上的,原來是為著這效用。
劈開的老鼠有些滲人,傅挽瞧了一眼就收回了視線,推了下將她半抱在懷裡的謝寧池,想讓他去收拾下案發現場,“那砍柴刀我正覺得有些鈍呢,沒想到夫君你用起來卻是正正好,如此的乾脆利落,想來也就不用磨刀了……”
“現在沒人,不要那樣叫我!”
謝寧池突然開口,打斷了傅挽未完的話,又快又急躁的聲音,來得突然又大聲,嚇得傅挽立時抬頭朝他看來,眼神裡還有一絲迷茫與驚悸。
她的眼神看得謝寧池心一抽,下意識就想伸手摸摸她的頭。
然而這個動作止步在理智之前,謝寧池長嘆了一口氣,伸手,卻只握住了她束起的髮髻,將有些鬆脫的木簪往裡推了推,“你考慮一下我的感受……”
謝寧池說得很慢,因為這些內容有些難以啟齒。
他要如何說出口,在傅挽對他換了稱呼之後,他心中因為知曉她的性別而開了閘的那頭野獸,就不停地發出嘶吼,衝撞著搖搖欲墜的最後一絲防守。
要是再這麼誘人下去,他可能會做出超出當前身份的事。
但是不行,皇家子嗣盤查歷來嚴格,若是在宗譜下來之前出生了,便是日後他光明正大地將傅挽娶回去當王妃,他們的孩子也不能繼承他的王府。
一個沒有權勢的皇家血脈,他都不敢想他會經歷些什麼。
且阿挽這麼嬌氣,又這麼看重家人,若是日後知曉了此事,怕是立時就會與他合離,帶著孩子獨自回揚州,甚至去他永遠找不到的地方。
謝寧池皺了眉,握在木簪上的手指用力,幾乎都要將那雕得不甚好看的蘭花給掰下來——天字衛去了五個人,不知可將他要送的東西送達了沒有。
“你這般叫我,會讓我信以為真的。”
“誒?這裡竟然已經住了人來,不知是誰?”
門口突然傳來的聲音讓謝寧池飛快地收了手,上前兩步將傅挽擋在身後,正好面對上已經走到了灶房門口的,同樣穿著黛青色學子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