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振瞧了藍氏片刻,問我,你們很熟麼?
“我說是,去年就認識了。
“他倒好,張嘴就來一句:出去。
“我才不呢,憑什麼?他算老幾啊?”
皇帝聽到這兒,實在是繃不住了,輕笑出聲,手下的力道也失了輕重。
師庭迪雪雪呼痛,“你這是湊熱鬧來雪上加霜的吧?哎呦……這疼的……我是真想死了!”
“閉嘴!”皇帝抬手敲了敲師庭迪的頭,親自幫他翻過身來,給他在背後墊了兩個大迎枕,端過一杯水,喂他喝了兩口,末了閒閒落座,“看在我服侍你一場的份兒上,繼續說。”
唉——師庭迪在心裡嘆氣,心說你也有今天,這門面功夫真是做到家了。不管真心假意吧,他還是挺受用的。好歹讓這個比崔老四還混賬的皇帝伺候了好一陣子,該知足了,由此,他繼續道:
“隨後崔老四乾脆就一個字了:滾。
“我長這麼大,哪兒受過這種氣啊?立馬就讓侍衛把他拿下。
“結果,侍衛三下兩下就被他的小廝放倒了……
“人爭一口氣,尤其我是在女子面前失了顏面,能不氣得跳腳麼?
“我就訓斥了崔老四一通——哦對了,還好死不死地說讓他別打老闆娘的主意,那是我先看上的人,那份兒色心最好早早收起來。罵完之後,就摞胳膊挽袖子的要跟他玩兒命。
“他說你要是想好了,那就來。
“結果……我怎麼知道他是有真功夫的人?原先都以為將領都是謀略為先,便是白面書生也不是不能打仗的……我瞧他那個德行,跟面色冷峻的文弱書生沒什麼區別……唉,反正到了最後,我就這樣兒了……”
師庭迪說完,沮喪至極地看著皇帝,“你要罵就罵要罰就罰吧,橫豎這臉是讓我丟盡了。”他到底是皇室宗親,給人暴打一頓之後在街頭晾了一晚,還是在天子腳下,真是丟人丟到了家。
“沒事,小事而已。回頭我讓崔耀祖帶著崔振來給你賠禮。”
“我可不見崔振!”師庭迪立刻道,“你要是嫌我活著礙眼,那就讓他在我跟前兒晃悠!”
皇帝輕笑出聲,“這好說。你正病著,別上火。”
“哄孩子呢吧?”師庭迪撇撇嘴。
皇帝不接話,說起別的:“找個懂行的人幫你每日推拿——裝病跟真病我不在意。此外,該給你們父子的臉面,我都會給。”
師庭迪思忖片刻,無奈地道:“明白,你不想讓這件事影響到崔振。”
皇帝頷首,“我只是幫你省去枝節,讓他自己斡旋的話,不會比我給你的更好。”會糟糕十倍。他沒忍心說。
師庭迪緩緩闔了眼瞼,半晌吐出兩個字:“我認。”
“彆氣了。”皇帝不自主地又變成了哄孩子的語氣,輕緩、柔和,“道理你都明白,我知道。崔振那種人,肯定不能栽到你手裡——做夢或許有可能。你聽我的話,來日真有了適合的姻緣,我第一個幫你。”
師庭迪無法忽視他那種語氣,睜開眼睛,又氣又笑,“得了,我認栽了。回宮給我向雲斐帶個好,說他爹把我當他一樣哄了半天,來日見到了,可別跟我見外。”
皇帝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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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間,裴羽站在東次間的大炕前,對著眼前的籮筐發呆。
如意坐在她身側,仰頭瞧著她,有點兒茫然。
裴羽只是不明白,自己給如意做的那些布偶不見了一大半,怎麼回事?
它很喜歡那些布偶,做布偶對她來說也簡單,這些日子給它做了不少樣式不同的,大約一尺見方的籮筐裝得滿滿的,此刻親手拿來才發現,籮筐空了一大截。
別說正房裡沒有手腳不乾淨的下人,就算有,也不可能盜取如意的玩偶啊?她鏡臺上那麼多金銀珠寶打造而成的首飾呢,也沒聽大丫鬟說少了哪一件。
大正月的,這是鬧什麼呢?
要不要為這件事正經查一查呢?查來其實很簡單——正月裡她顧及著誰都不容易,每日都是隻留下幾個看門、侍奉茶水的婆子、丫鬟,叫別的人回家的回家、歇息的歇息,養足精神,等到過了初十好好兒當差——尋常見客只要不失禮就成。
為這些布偶正經徹查的話,不免有些小題大做。可問題是,那都是如意、吉祥很喜歡的,她又把它們當孩子一樣疼愛。
裴羽撓了撓臉,鬱悶地坐到大炕上,看到一臉無辜的如意,又笑了,拍拍身側,“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