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意味深長,意思只有他們兩家的人明白。
崔耀祖笑意轉冷,“看得出你不好受,否則怎麼走得到兒女為你出頭的地步。”
張放哈哈一笑,“且不說有無此事,便是有,也比不得你崔大人。兒女一個個出事,你卻是安坐家中、毫髮無損,佩服。”說著,瞥了一眼崔家的馬車,“崔賀如何?可還活著?”
崔耀祖心頭怒意橫生,面上的笑容驟然消散,與張放的視線碰撞,對峙片刻,轉身上了馬車,沉聲吩咐車伕,“回府!”皇宮之外,他不能說負氣的話,要當心隔牆有耳。
張放亦是斂了笑意,帶一雙兒女進宮。下車後,叮囑次子、次女:“你們在這兒等著,要恪守規矩,等待皇上口諭,見或不見,都要聽命行事。”頓了頓,又加一句,“不需忐忑,萬事有我。”
帶兒女過來,不過是做做樣子,官職品級不到的官家子弟、沒有誥命在身的閨秀,除去宮宴這一類情形,哪有面見皇帝、皇后的資格?出身再高都沒用。人要有個自知之明。
張旭鵬、張旭顏也明白這道理,俱是恭聲稱是,靜靜站在冬日的寒風中。一刻鐘之後,有太監快步前來傳皇帝口諭:“皇上要留張國公在宮中用膳,二公子、二小姐不妨先行回府。”
二人一聽,便知道皇帝根本無意追究他們與崔家的爭端,行禮稱是,相形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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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朦朧的夕陽光影中,裴羽走進梅林,循著誠哥兒的歡笑聲漫步過去。
蕭錯抱著誠哥兒緩步走在前面,一名小廝跟在身側,幫誠哥兒拿著採摘下來的梅花。如意、吉祥翹著尾巴跟在他們後面,隔一小會兒就跑到別處,又很快折回來。
裴大老爺與裴洛走在最後,父子兩個神色愉悅地說著話。
蕭錯時不時停下腳步,有時是幫誠哥兒摘下位於梅花樹高處的梅花,有時則是讓誠哥兒自己親手摘下看著開得好的梅花。
誠哥兒忽閃著亮晶晶的大眼睛,歡快的小鳥一般,與蕭錯絮絮地說著話。
蕭錯時不時被誠哥兒童真的言語引得展顏一笑,俊美的容顏在冬日特有的蕭瑟氛圍中煥發著光彩,竟有著令人因之感覺周遭一切都變得明朗的感染力。
這一幕,裴羽以前不曾憧憬、奢望,這一刻,卻實實在在地呈現在她視野之中。
她有片刻的恍惚,止步凝望片刻,才可確定所見一切都是真。
她含著微笑上前去。
誠哥兒瞥見她,興高采烈地道:“姑姑,你看我和姑父摘的花兒,好不好看?”
裴羽看向小廝捧著的梅花,自然是要捧場的,認真地打量片刻,點頭道:“很好看,等會兒送到祖母、孃親房裡。”
誠哥兒用力點頭,“嗯!”
裴羽對父親、大哥頷首一笑,又問誠哥兒:“要不要姑姑抱?”
“嗯……”誠哥兒考慮著,小胳膊卻摟住了蕭錯的脖子,“姑姑力氣小,抱著我會累。”竟是很委婉地推辭。
裴羽與蕭錯不由相視一笑。
誠哥兒又看著蕭錯,關心地問:“姑父累不累?要是累,我下地走。”
“不累。”蕭錯笑道,“你自己走的話,也摘不到梅花。”
誠哥兒綻放出喜悅的笑容,“嗯!姑父真好。”
小孩子有著那般軟綿綿的語調,說的又是那般暖心的言語,讓蕭錯的心絃溫柔地牽動著,目光亦變得分外柔和。
誠哥兒的注意力很快回到自己之前的樂趣上,仰著小臉兒,小手指著高處的一枝梅花,“姑父,要那個。”
“哪個?”蕭錯順著他指著的方向望過去。
“我想自己摘。”誠哥兒道。
“行啊。”蕭錯估量一下距離,讓誠哥兒坐在自己肩頭,“別劃傷自己。”
“好!”誠哥兒顯得有點兒興奮,抬手將梅花枝折下,動作是謹慎的,因著姑父的提醒。在以前,高處的花都是他只能看不能親手摘的——父親白日沒工夫陪他,母親或祖母陪著他,卻是既夠不到高處的花枝,又沒力氣幫他如願。
裴羽看著這一幕,莞爾一笑。小孩子的喜悅,真是特別單純且簡單的。
誠哥兒將花枝遞向裴羽,“姑姑,這個給你。”
“誠哥兒真乖。”裴羽欣然接受,將花枝送到鼻端聞了聞,“好香呢。”
誠哥兒笑得現出小白牙。
隨後,蕭錯就讓誠哥兒坐在自己肩頭往前走,一大一小,竟是相處得其樂融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