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第二天被知府招去細談後,劉拂便知道,去年救火的行為,在這位父母官面前留下了極好的印象。
之後的不居功不提名,更是讓對方隱隱欠了自己一個人情。
在兩次人情相加之下,這一次提前防災的大功,謝知府但凡不是個死腦筋,都會知道該如何做。
能在金陵這般富庶之地坐穩一把手位置的,自然不會是個庸才。
從知府府邸走出的劉拂長舒口氣,婉拒了謝大人府上的軟轎,領著一直候在角門的陳遲一步步走回小院。
天災並非人力可以阻擋,她能做的都已做了,除了讓州府官員提前做好賑災預案外,最多也只能挽回丁點損失。
劉拂心知肚明,因著旱災,春日裡播下去的種子,註定顆粒無收。
可就算父母官張榜預警,那些靠土地生存的農戶,也絕不會因可能到來的災情,而放棄耕種。
明明將種糧留下才是最好的選擇,可不論是劉拂還是謝知府都知道,這件事絕不可能成真。
那些能在絕產時頂飢擋餓的糧食,註定要爛在土裡。
***
轉眼冬去春來,驚蟄過後便是春耕。
今年劉拂並未慶生,反在方奇然送她的小院中靜坐了一夜。
除了在不遠處廊下不願走遠的陳遲外,這院中再無一人。
自除夕的那場雪後,整個江浙都再未有過一滴雨水。
所有人都在盼著天降甘霖,哪怕是明知不可能的劉拂,也日日望著天空,希望自己的計劃失敗。
即便早已知曉後事將會如何發展,但當看到饒翠樓的客人一日日減少,看到徐思年嘴角因心急而長出的火泡,看到方、蔣、週三人因憂民而無法舒展的眉頭,看到秦淮河水一日比一日更淺時,本就不是鐵石心腸的劉拂也難以繼續淡定下去。
唯一能夠讓她覺得欣慰的是,在立春之後仍未下雨的訊息遞到方侍郎手中後,未來的戶部尚書方大人再不猶豫,當機立斷奏稟聖上,提前開始籌備賑災糧草。
哪怕仲春時節國庫空虛錢糧不濟,但哪怕能提前一日將救災糧送抵江浙,就能救得無數人的性命。
在靜坐了一夜後,劉拂輕嘆口氣,動了動僵硬的四肢,抬手抿去髮絲上的露水。
她招來陪了她整夜的陳遲,吩咐道:“去城東方府,請三位公子來一趟。”
今日恰好是休沐日,那三人此時應已醒了。
望著閉合的院門靜立了會兒,劉拂輕嘆口氣,回屋洗漱更衣。
***
待方奇然等人到來時,劉拂剛將半溼的長髮束起,整好衣裝沏了壺香茶。
她依舊坐在坐了整夜的位置,雙手支著下巴,默默注視著院門。
若非換了身衣服,幾乎像是從未移動過。
“小遲,你先下去休息吧。”劉拂起身,衝著三人笑道,“坐。”
不待她再客套,就被周行壓著肩頭坐下:“看你眼睛紅的兔子也是,咱們什麼情分,用得著你客套?”
方奇然亦擔憂道:“聽小遲說你整夜不睡,可是出了什麼變故?”
劉拂抿唇一笑,越過兩人,直直看向蔣存:“變故倒是沒有,只是有件大事要辦,一要向二哥驗證,二要向大哥諫言。”
三人互望一眼,全都依言坐下。
提起茶壺,斟滿面前的空空的四個茶盞,濃郁的茶香撲面而來,讓劉拂因徹夜不睡而困頓的精神振作許多。
她將茶盞推向三人,自己輕抿一口潤了潤喉後,才再次望向蔣存:“雲浮直言造次,還望二哥勿怪。”
不明所以的蔣存滿目擔憂,點頭道:“你且問吧,只要不涉及軍情密政,我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劉拂乾笑道:“我要問二哥的,正是與軍情有關。”
不止蔣存愣在當場,就連方奇然和周行也忍不住蹙眉。
周行目光射向陳遲的房間,眼見距離夠遠後又靜聽許久,沒察覺什麼異動後才沉聲道:“不可妄言。”
方奇然也投去不贊同的目光。
短暫的沉默後,被問到的蔣存才開口道:“雲浮,以你平日裡的謹言慎行,本不該開這個口。”
劉拂抿唇一笑:“二哥,謹言慎行這個詞,從不曾發生在我身上。”
哪怕是當年輔佐聖上奪權時,她走的也不是謹小慎微的路數。
“其實我要問的事,可說是軍情,卻也可說不是。”劉拂的定定看著蔣存,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