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王眸子裡射出一絲驚詫,他的心神也定下來了一些,大有洗耳恭聽的意思。
傅慎時便將他從前的處境略說一些,又講了很多殷紅豆幫他的事,他說話的語調,始終很平靜,只不過偶爾稍頓或是眼眶微紅,卻絲毫沒有祈求之態。
寧王不禁思及亡妻,漸漸走到椅子邊,坐了下來,沉默了許久。
傅慎時說罷,也默然。
寧王百感交集,他剛尋回女兒,昨兒他一夜都沒睡,歡喜地癲狂,抱著妻子的牌位痛哭,到現在眼睛都還是腫的。老天垂憐,讓他得回愛女,他很感激,他同時也很害怕紅豆疏遠他,遂在她與傅慎時的事情上,不敢輕舉妄動。
他坐了很久,方瞧著傅慎時道:“……我沒想到會在她這個年紀將她找回來,我肯定要留她一段日子的。”
傅慎時點點頭,表示理解。
寧王盯著傅慎時的雙腿,目光銳利,到底還是說了:“我不可能把女兒嫁給一個殘廢。不管她從前經歷過什麼,將來回我膝下,便是我寧王府的千金,我會請聖上親封她為郡主。若是你的長兄過來提親,我許會應承。可你這樣子……根本配不上她。”
傅慎時雙目酸脹,心窩子絞痛,儘管他早就想到寧王會說這一番話,卻在親耳聽到的時候,還是很難受,他忽然想起傅三闖進他房裡的那個夜晚,傅三用輕蔑的眼神看著紅豆,滿眼都是“紅豆身份低賤,不配他”的意思,她的心境是不是也是這樣。
傅慎時睫毛輕顫片刻,便抬頭道:“王爺,晚輩……”
除了入仕無望,他將來可以著書傳世,還有家業千千萬,都可以做郡主的聘禮。
寧王一抬手,打斷了他的話,只側過臉,道:“罷了,你什麼都別說。我先不做這惡人。”
他停頓了片刻,繼續道:“我先寫信去京中,請皇上封我兒為郡主。你既送了我的姑娘回家,我便當你是王府的貴客,等皇上的意思下來,我領你一起回京。”
傅慎時沒有異議,將來回京,他都不知道才能見到紅豆,現在在寧王府,寧王到底不敢強逼她。
寧王近鄉情怯,很多事不敢問殷紅豆,很多話也不敢與她說,便想從傅慎時口中得知。
他先問殷紅豆養父母是什麼樣的人。
其實寧王知道,殷紅豆養父母不會待她太好,否則也不會賣她去作婢子。
但寧王的怨氣不敢直接發出來,他怕殷紅豆對養父母很有感情,他這樣態度,倒是招她嫌惡。
傅慎時淡聲道:“紅豆和養父母感情淡泊,畢竟也不是親生的,到底生疏。但紅豆是重情重義的人,您對她好,她必定會孝順於您。”
寧王臉色和緩,微微點頭道:“我聽你說了那些事,就知道紅豆是個好孩子,她……”
她養父母也死得好。
抱養了他的女兒,也不好好照顧,竟然佔了她的貼身玉佩,賣為婢子,死了也是報應。
寧王恨恨地想,幸好他們都死了,否則他定要將那一家子全部五馬分屍!
傅慎時大抵能猜到寧王在想什麼,他現在得知殷紅豆真實身份,也對她的養父母沒有半分好感。
寧王又問了許多殷紅豆在侯府當差的事,他還特別的囑咐道:“好的壞的都說,你休敢瞞我!”
傅慎時脖子登時就紅了,背上沁出冷汗,他當然沒敢說不好的事,只撿了幾件紅豆機靈古怪的事說。
寧王沒養過孩子,他聽說自己的姑娘是這樣的性子,想起妻子年幼的時候,和他一起玩耍的時候,也是很愛作弄人的性子……他的女兒,還是有些像他的妻子。
兩個人說得久了,殷紅豆在暖閣裡難免等不耐煩了。
丫鬟過來稟的時候,寧王心裡一慌,他怕殷紅豆一心繫在傅慎時身上,誤會他苛待這毛小子,便同傅六道:“你且先回去吧。”
傅慎時告了辭,禮數周到,滑著輪椅出去,時硯推著他回了客房。
至於殷紅豆……寧王徘徊了好半天,滿心的情緒沒法化解,便決定今天先不見她,叫人將她請去寧王府的思湘堂裡住著——這是除了他住的院子之外最大的院子,置辦了十幾年,每天都有人灑掃。
思湘堂其實就在寧王院子的隔壁。
殷紅豆自知身份告破,也不可能和傅慎時再住一起,她又擔心寧王這個做父親的敵視傅慎時這個……做準夫君的,她也不知道寧王到底是什麼態度和性子,跟著丫鬟回了思湘堂之後,心神不寧地待了一下午。
寧王府比長興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