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大奶奶,”管事是個精細人,立時覺出這位大奶奶不好相與,上身躬的更低,態度更加恭 謹:“外面帳上早就沒銀子了,這才拿進來請大奶奶作主。”
“你跟在老爺身邊做了幾年帳房管事了?”
“回大奶奶,六年。”
“那以往出了這樣的事,都是怎麼處置的?總有舊例吧。”
“回大奶奶,”管事一口口水咽的艱難,以往都是老爺一處,太太一處,這舊例怎麼舊例?“以 往也有過短銀子的時候,不過數目都小。”
“不管數目大小,事是一樣的事,你怎麼處置的?尋誰想辦法拿銀子?”
“回大奶奶,”管事無奈之極,只好咬牙答?潰骸岸際搶弦�昧艘�永矗�還���?
“既有舊例,就照舊例處置!如今太太上了年紀,身子骨弱,雖說不敢拿這些瑣事擾她靜養, 可我也不敢違了府裡的舊例,太太的舊例我尚且不敢違,你竟拿老爺的舊例讓我處置,是你糊塗 呢,還是打量著我是個糊塗人,能任你們擺佈的?”宋大奶奶自小跟著阿孃學管家,這事雖說小有 棘手,擱她手裡不過小菜一碟。
這一番發作的管事只有認錯的份。
看著管事捧著那一堆欠帳出去了,宋大奶奶用帕子按了按嘴角,皺著眉頭出了好一會兒神。
那堆欠帳老爺的倒沒幾張,柳姨娘的也有限,可那位二姐兒,一年竟拋灑了七八千銀子!這 也太過了!
這帳她可不敢接,無論如何先推了再說。
晚上跟大郎說說,若大郎覺得該管,再接過來也不遲。可這銀子實在太多了!宋大奶奶想到 那厚厚的欠帳,一陣肉痛。
難道從前她們母女一直這樣拋灑銀子?要真是這樣,老爺這十幾年確實存不下銀子了。
外帳房管事萬般無奈,橫下一條心,不管李老爺如何怒呵厲罵臉子難看,硬是把那一堆欠帳 堆到了李老爺那張巨大的黃花梨書桌上。
再有人上門要帳,外帳房從管事到帳房一躲到底,引著要帳的直接尋李老爺討要。
沒兩天,李老爺就被隨時隨地都會冒出來的要討帳夥計煩的生不如死。
這日子沒法過了??
李老爺成親前雖窮,可太婆疼他,他又要專心讀書,再窮也就是吃不好,甚至吃不飽,那也 沒操心過錢的事,後來太婆走了,他就被田家接管過去……
李老爺一陣煩躁,心底隱隱有一絲不安悄悄發芽吐泡,這十幾年,田老太爺在銀錢上對他予 取予求,田家只有田氏一個獨養女,田家的銀子都是他的,本該如此,可如今,田家怎麼敢如此 放肆?他就不怕他休了田氏?
一念至此,李老爺呆了,是了,如今兩子一女都已長大成人,要休田氏……他還真不敢!
李老爺自以為想通了這個道理,只氣的牙咬的咯咯響,過河拆橋、鼠目寸光的東西!
那一堆的帳壓在頭上,李老爺再怒再暴躁也抵不了帳,無奈之餘,李老爺只好讓人打聽了黃 大掌櫃的住處,屈尊走了一趟,吩咐黃大掌櫃先支兩萬銀子給他用。
“回老爺,櫃上一年的利錢前兒剛解往我們老太爺那裡,追是追不回來了,如今帳上只有掌櫃 和夥計們的年利銀子,還有就是流水了,實在是沒銀子。”黃大掌櫃態度極好,錢卻沒有。
“那就先抽一萬銀子!”李老爺一張臉陰的棺材底一般。
“真對不住,”黃大掌櫃態度好是好,話卻不怎麼客氣:“掌櫃和夥計辛苦了一年,就等這些銀 子拿回家養活媳婦兒子,萬不敢動,至於流水,櫃上要做生意,那是我們田家生意的根本,斷動 不得,老爺這樣的尊貴人兒,想找幾萬銀子還不容易,還是到別處想想辦法吧。”
“狗東西!”李老爺怒極:“這是田氏那賤婦的吩咐,還是……那個老貨?真以為我能欺麼?”
黃大掌櫃橫著李老爺,乾笑幾聲道:“我這條命是田家老老太爺救的,自小在田家鋪子裡學 徒,如今有家有業,兒孫成群,全是託了田家的福,我敬重老太爺和太太,老爺好歹是田家女 婿,我沒那麼忘恩負義不要臉,就算是老爺這樣的女婿,我也不能惡言相向,狗咬人,人不能咬 狗。老爺請回吧,再多說一句,老爺不用打點著用我們田家的名義拆借銀子,這滿京城的銀號商 鋪,我都打過招呼了,除非我們老太爺或是太太親臨,否則都是冒充的,若有,只管報官就是。”
“你!”李老爺被黃大掌櫃外軟內剛的回話氣的臉都黃了,黃大掌櫃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