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李代聖?”
寶如默默搖頭。
李代瑁停在正門上雙目寒寒盯著黑洞洞的大門又道:“那先帝還有別的兒子?”
寶如仍是搖頭忽而醒悟過來,他這是在套自己的話呢於是又搖頭。那慢半拍的反應,倒是逗的李代瑁忍不住一笑。
他轉而坐到了椅子上:“從明日起搬回王府住吧和玉卿和睦相處,在王妃跟前替明德儘儘孝心。你原本就是我的兒媳婦,緣份這東西不假,繞來繞去,如今還是我的兒媳婦。
只要你們搬回王府,血諭之事,為父從此絕不過問。”
寶如還未說話,季明德叫李少源五花大綁,重兵護衛著,給押進來了。但捆得住人,捆不住他的手腳爪牙,今天若非他當機立斷,天知道會造成多可怕的後果。
李代瑁揮手,示意李少源鬆綁。
繩索一點點割開,季明德鬆了鬆筋骨,示意寶如過來,將她護到了身後。
放眼望去,兩個肩比同高的兒子,一樣俊秀,一樣得力。將那不堪回首的一夜撇開,季明德這樣的兒子,雖是孽障,但並非他原本想象中的孬種,是個男人都值得為他而驕傲。
但季明德顯然不想認他這個爹,他一字一頓道:“王爺說笑了,我父季丁,死後早已化成白骨,如今就埋在秦州城外。兒子不能亂認,寶如也早有公公,請您收回方才的話。”
李代瑁不信自己治不得兒子,穩穩坐在椅子上,冷冷道:“若非我兒子,那你就是秦州的土匪,勾結土蕃馬匪,殺知府,綁土蕃王子,本王此刻就要將你下到天牢,斬立決!”
季明德盯著親生父親,忽而一笑,滿口白牙,兩個酒窩:“兩個公主被突厥人姦殺在西海畔,邊疆連年用兵,你們卻連突厥人的一匹馬都沒有殺死。
福慧公主在土蕃,全憑土旦的性命,你殺我可以,可方昇平也會立即處死土旦,你送去和蕃的公主,當然也就立刻要被土蕃人殺掉,只要您願意的話。”
他有恃無恐,居高臨下,冷冷盯著李代瑁青筋暴起的兩隻手:“您至今還不明白,為何會有今日之亂。不曾反省過,只當我不過一個孽種,想要強壓征服,您瞧著季某的脊樑骨可像是會彎的?”
該彎下脊樑,臣服於地的那個人,是李代瑁,而非他季明德。
他牽過寶如的手,轉身要走,李代瑁卻又站了起來。
“回家吧。”他起身往前走了兩步,追上季明德,低聲道:“你終究是本王的兒子,已經失了一個,為父也不想的……”
被他親自下口諭處死的季明義,一經想起,李代瑁心頭一陣絞痛,一手拍上桌案,停在桌案處。
李少源上前兩步去扶李代瑁。
寶如還想回頭,季明德卻將她一把拽過,穿過一重重的禁軍,出孔廟,回家了。
自始至終,他再沒有回頭看過李代瑁一眼。
出了孔廟,上馬。寶如回頭西顧,燈火洶洶之中,李代瑁等人還未出來。
她道:“我看王爺讓步,就作主讓舉子們退了,但不知這結果,可讓你滿意。”
季明德仰望著寶如笑:“你做的很好,威懾而已,舉子皆是國家之材,真鬧死幾個,我便是這天下的罪人。”這樣說,這個結果,他還是滿意的。
四月大約是長安城最好的季節,黎明天色中,花香暗浮。季明德牽著馬,走在空無一人的街上,忽而一笑:“你曾說過,若今日不死,有件極重要的事情要跟我說。現在我有功夫聽了,為何不說?”
青麻麻的天色,月亮還在,太陽初起,寶如心中思索的卻是另一件事。
她道:“當初在秦州,你用來威脅赤炎的,是土旦。如今拿來跟李代瑁抗衡的,也是土旦,對不對?”
可憐的土蕃小王子,本是來劫道的,卻叫秦州土匪綁成人質,也不知道在那座深山裡受苦。
季明德不語,見有處早飯攤子,在烙圓圓的熱餅子,燙麵,羊肉餡兒,香氣撲鼻,遂掏了五文錢,替寶如買了一個回來。
“等閒我是不會動土旦的,因為悠悠是你的好朋友,她的性命,恰是你最在乎的,對不對?”季明德一笑,卻叫寶如莫名發悚。
他東進長安,是有備而來的。李悠悠的性命,恰是季明德在李代瑁面前制勝的法寶。當初方昇平在曲池坊威脅李代瑁,用的就是李悠悠,如今季明德有恃無恐,不怕李代瑁,所恃的仍是李悠悠。
人命在李代瑁眼中,不過螻蟻,在季明德眼中卻是草芥,算起來,倒是旗鼓相當的兩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