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整整溫了半月的課,今天好容易出來透口氣兒,找寶如聊聊天兒,誰知寶如身後也跟著一個。
他自來殷勤,玉面紅唇的小郎君,忙著給寶如和李悠容沏茶。抬頭一眼,嫣染柔媚媚的笑著,於是臉一紅,低頭再抬頭,青蘅也是亮晶晶的饒有興致。
至於秋瞳,一雙眸子雖利,卻也含情脈脈。
這樣三個美人丫頭,任是誰也不敢放在丈夫身邊。也就唯有寶如這樣的憨性子,才能容得下她們。
李悠容是郡主,母之賢名冠長安,當然也端莊得多,捧過茶盞,指划著圈兒,並不說話。
寶如奉老太妃之託,是要撮和方衡和李悠容的,遂找了個藉口,指著旁邊一間雅室道:“罷,你們幾個丫頭到那屋裡開一桌,今兒樂呵樂呵,去玩棋吃茶。我記得方衡這兒有間書室,我得到那兒找本書看看。”
方衡還不及抓,丫頭們一禮便退,寶如也起身走了。
他越發臉紅,眼看紅泥小爐上茶水漸沸,正準備抓壺來倒,誰知李悠容亦同時伸手,倆人手碰在一處,李悠容啊的一聲叫,再鬆開,玉綿綿的小手竟然給燙紅了。
燙到了郡主的手,這還了得?
方衡見瓷盤裡盛著潤溼以擦手的白帕,立刻拿起一塊,捂了過去。
誰知這帕子本是從滾水裡煮過的,外面雖涼了,展開一股白氣,燙的李悠容險險要叫,因為母親多少年的言傳身教,總算沒丟了涵養,忍住了。
方衡越發手足無措,眼看茶水滾沸要澆熄木炭,手忙腳亂要去提茶壺,便見李悠容一塊白帕搶先一步,握上滾燙的壺柄,將茶壺提了下來。
抬眉一笑,她道:“小衡哥哥送的明前茶味道極好,我祖母叫我代她謝謝你。”
方衡心說,我何時給她家送過茶,我自己都不知道?
他一笑道:“應該的,應該的。”
李悠容又道:“那枚簪子,聽說是你拿上百年的老茶樹木自己雕的,聞之,果真有股淡淡的茶香呢。”
方衡摸了摸頭,忽而想起來,自己有枚木簪總找不見,聽李悠容這樣說,怕是到榮親王府去了,簪子自己不長腿,肯定是他老孃送的。
但頭上戴了很久的木簪,豈不是一股頭油臭息?
叫李悠容聞了,又豈不是唐突於她?
“木桃以報瓊瑤,好好考,我會等著你的。”李悠容端起茶杯,緩緩捧了過來,半含羞,半期許,還有點,他老孃一般滿目殷殷的期望。
方衡呆了半天,才明白過來,雖自己一下在頭懸樑錐刺骨的修學業,但情愛一事不曾閒著,老孃早替他把親事做到一半了。
晉江茶社中有處書齋,叫碧水書齋,裡面的書全是方勳自己千挑萬選,窮極天下蒐羅而來的。
寶如那熬黑糖的法子,因為張氏太熱情,現在已經透露給好幾個人了,所以長安已不止她一家在熬黑糖,光胡市上,就有兩家開始製作黑糖的。
技術的壟斷或者能一時讓她掙錢,但捂著淺顯的方子獨發橫財,實在算不得善舉。
寶如翻著一本《晉江茶錄》,便是在思考,回秦州之後,拿如今攢的銀子,該做一份什麼樣的生意。
隔壁嫣染和青蘅,秋瞳幾個壓低了聲音歡笑著,她忽而靈機一動,晉江茶社在長安開了不下七八家,但在秦州還沒有分店。寶如覺得自己該在秦州開一家晉江茶社,像這碧水書齋就很好,無論李悠容那樣的大家閨秀,或者青蘅嫣染這般的婢女們,都可以在這書齋裡跟著她一起讀書,學算盤,讀《齊民要術》,知世間萬事,不比如今裹足在深閨之中的強?
外面呼聲喧天,人山人海擁擠著,滿長安城空巷,在給尹繼業送行。他此行,是帶著三十萬重兵前往西海,要去收復西海郡的。
大魏兩個公主死在西海郡,若不將它從突厥手中奪回來,皇室於心難安,朝廷也無法向百姓交待。
據說,尹繼業一直不肯吐口此事,直到前天女婿李少源親自相求,才答應出兵,從突厥手中討還西海郡。
外面呼聲喧囂,吵的寶如不能好好看書,恰將兩扇窗子合上,便聽有人說道:“就算無血緣,好歹也是舅舅,我送的魚蝦,你命人丟在垃圾堆裡,也不給西拉吃?”
寶如回頭,是好久不見的尹玉釗。
今天他父親出征,他穿著三品武將常服,手中還提著馬緶,當是從送行隊伍中直接溜出來的,補服上猛虎盤踞甩尾,怒目灼灼,臉上一抹蠻不在意的笑,進門的同時,悄然將門合上。
從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