滑,緊腱的背上,燭光照過去,一道約有七寸長的傷口,恰就在她當初縫過的那道傷口處,針腳縫的密密麻麻。
方才劇烈運動時雖未掙開線,但新流了些血出來,染在錦被雪白的內裡上,斑斑點點。她方才摸到的,熱乎乎的蚯蚓,想必就是他掙開傷口,流下來的血。
寶如旋手下去,咯崩一拉,疼的季明德立刻睜眼,盯著她。
“傷成這樣,你竟還……”指著那條蜈蚣樣的疤痕,寶如又氣又疼。憋了怒火的兩頰格外的圓,圓鼓鼓像只葡萄一樣,方才歡後的紅暈還未散去,連嗔帶惱,小肩膀輕抖著。
“不過一道傷疤而已,便要死在外頭,我也得爬回來,跟你來一回再死。”季明德原本筋疲力竭,九死一生,直到看到寶如的這一刻,才緩過氣來。
他翻過身來,將寶如拉入懷中,新縫合的傷口壓在褥子上,火辣辣的疼痛。唇一點點碾上寶如的耳廓,笑道:“我都不曾灑在裡頭,不可能懷孕,你又何必如此謹慎?”
寶如不欲給季明德添負擔,遂也不告訴他自己不怕一萬,只怕萬一的擔懸,仍是柔柔聲兒問道:“誰傷的你?長安城中,你又惹上了什麼仇家?”
季明德呼吸平平,胸膛卻一直緊繃著,柔聲道:“不過是炮製藥材時叫夥計們誤傷了而已,無事,睡吧。”
寶如當然不能信,但既是他不肯說的事情,也不好多問,夫妻團在一處,在李代瑁的大床上躺著。
季明德剛欲熄燈,寶如忽而爬起來,獻寶一般,輕輕一壓床頭的凹陷處,彈出那六扇面的床屏來,笑問季明德:“可看出點意思來不曾?”
季明德賞了許久,忽而聲兒柔柔:“看出來了,很有些意思。”
看著他豺狼般的眼睛,寶如忽而覺得自己這寶大約是獻錯了。她分明是想讓他瞧瞧,李代瑁冷漠外表面的柔膩心思,在他看來,卻像是主動索歡了。
就這樣,三更半夜的,寶如才洗過一回,他又來了。
早些時候,義德堂。
季明德直接從後院進門。院中兩列燈火,擠了滿滿了一院子的男人,俱皆垂手屏息,見他進來,聲雖齊,也啞:“大哥!”
穿過人群,自右側廊房入內,疾步下到地室。
方昇平帶著永昌道上幾大匪首,圍著一張竹床而站,見季明德下樓。低眉耷眼的方昇平提起馬燈,照著竹床,一把撩開白布,下面是張面色如蠟的人臉。
佈下面遮著的,是個死人。
季明德一步步走過去,戴上皮手套,掰過這死人的臉。
這是個十五歲的少年,名叫土旦,活著時膚色古銅,腰長腿短,是天生馬背上的騎手。從遙遠的安多而來,聽聞秦州富庶,一年前至秦州燒殺擄虐。
季明德第一次見他,他騎在馬背上,以繩拖著個秦州本地少女,拉她淌過一叢叢的野沙棘林子。七月正銳的沙棘刺蕊掛去少女的衣著,掛爛她的身子。
土旦策馬揚鞭,縱馳於沙棘林中,讓那不過寶如大小的少女,鮮血遍染整座山坡。究其原因,不過是他叢田裡拖她出來要強時,她搧了他一巴掌而已。
在整個秦州境內,他這樣侮辱並殺死的少女,不下十個。
他是季明德的籌碼,也是土蕃贊普赤東的逆鱗。被秦州土匪捉回來整整一年,李代瑁為了能把他送回土蕃,不惜給季明德下跪,誰知他竟死了。
“怎麼死的?”季明德抬頭已是滿眼戾怒。
方昇平身後一人撲通跪地,道:“胡蘭香奉命伺候他的起居,一直被他欺負。前兒打的狠了,胡蘭香要跑,他不知從那裡弄來把小匕首,將那丫頭的褲襠紮了個稀爛。老子當時也是生氣,一腳踹過去,踹破了他的脾臟。”
季明德一把蓋上白布,道:“死性不改,還敢打女人,那就是他該死。一個死人,送給李代瑁也求不了和,索性留在義德堂,做好防腐給孩子們學醫用吧。
大戰不可避免,你們回秦州準備吧,頂多半個月,我就回來。”
滿室黑鴉鴉,凶神惡煞的土匪之中,季明德一襲青直裰,眉溫目潤,秀鼻懸樑,男人之中少有的清白玉面,面龐清儔,堅毅。
上輩子並沒有土旦被俘一事。土蕃人娶福慧公主,也不是為了答應李代瑁的求合,不過是為了迷惑大魏王朝。他們在今年的三月大兵壓境,佔據整個隴右,駐兵關山西麓,秦州全部淪陷,化作一片焦土。
季明德在拜堂的前一夜重生,過了三日便出門,捉土旦,以期能壓制住想進軍的赤東贊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