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她那側臉上的神情,毛吳氏原想張嘴的話,忽地就嚥了回去,有些猶豫。
事情沒辦好,會不會得人怪罪?
不過只一時,崔大太太便察覺到,轉頭笑了,“方才難為你了。”
毛吳氏忙賠笑道,“有什麼難為的?只是那寧家……”
崔大太太望著正對著她們方才說話的那扇窗戶,淡淡打斷,“不必說了,我知你的一番好心。”
毛吳氏心裡頓時熨貼起來。
她公公毛延福雖也得皇上信重,才給派到金陵來管著江寧織造這麼個肥差,但若是比起崔老太君在皇上心目中的份量,卻又大大不如了,是以毛延福一向對魏國公府極是敬畏。
但自從離宮,崔老夫人便異常謹慎,從不無緣無故接受旁人好處,便是宮中舊人也不例外。毛延福來了這些年,竟是連個拍馬屁的機會都找不到。
毛吳氏想要討好公公,自然就得在崔家女眷裡下功夫。
只崔大太太稟承婆婆教導,尋常來往可以,但稍顯得親密的話,那是半個字都不會多說。是以相交多年,這還是毛吳氏頭回得了句暖心的話。心中激動,可想而知。
她暗自琢磨兩下,越發做出打抱不平的樣兒,“太太好性子,我卻是看不下去的。這寧家如此不識抬舉,真真是枉費了太太的一番好心!不過太太也勿要擔憂,就以府上的門楣,什麼樣子的媳婦找不到?回頭我必給崔鴻弟弟尋個絕色,到時看那寧家羞也不羞!”
崔大太太道,“倒也不必絕色,才看你家女兒也有十歲,乖巧懂事,我很歡喜呢!”
毛吳氏一下懵了,紫漲著臉皮站在那兒,不知如何接話。
她雖好拍馬屁,可但凡還有點人性的爹孃,怎捨得把孩子往火坑裡推?
崔大太太看她那神色,嗤笑起來,“嘴巴長在別人身上容易,可擱在自家只怕都要為難的。我也不怕說句大實話,若我是個局外人,也是斷斷不願意把親生女兒嫁與鴻兒的,可誰叫我偏偏是鴻兒他親孃呢?”
她轉頭盯著銅盆裡通紅的炭火,神色複雜,“昨兒夜裡下雨,本說這重陽詩會要不改期再辦。可鴻兒聽了卻說,寧家妹妹頭回來金陵,要是不能去玩,該多失望啊。於是他便求著老太太想法子,老太太給纏得無法,才幫著開口借了行宮。然後等天一亮,鴻兒生怕人不來,又巴巴的要打發人去請那寧家丫頭。我說,你既這麼想見寧家妹妹,帶你同去便是。可鴻兒又搖頭道,‘我這樣一個傻子,縱來了也是給人笑話,連累得妹妹也沒臉。還是不去了,讓她好好玩吧。’你知道,我當時聽了這話,是什麼心情嗎?”
毛吳氏不敢接話,只見崔大太太笑得隱有幾分淚光,“這個傻孩子呀!人家對他好一分,他就能記十分。偏偏人家還只當我家死纏爛打,施恩求報!可這世上施恩不望報的,到底有幾個?且站出來,讓我看看!”
她臉上神情越發淒厲,“縱是給路邊野狗喂口吃的,那畜生還知道搖尾巴呢!可她寧家受了我家大恩,就算是讓她寶貝孫女來還債,又錯了麼?老太太好心,指望旁人能知恩圖報,誰知這世上更多的是忘恩負義之人!還口口聲聲拿著大道理壓人。哼,管我兒子對那丫頭是個什麼心思,總之他既喜歡她,我這個當孃的,就是拼著臉面不要,也要替他把人搶過來!”
毛吳氏嚇得一哆嗦,可崔大太太卻又很快收起那略帶瘋狂的眼神,如常道,“一會兒你去幫我辦件事,若辦得好了,我別的不敢說,許你大兒子一個前程還是跑不掉的。”
毛吳氏一聽這話,二話不說就應承下來了。
她又不傻,靠老公哪有兒子靠得住?只她那個大兒子雖有十六,卻依舊學文不成,學武不就。不能說他不上進,只是這孩子確實資質平平,沒什麼天份。如果沒有恩蔭,這輩子註定艱難。
毛延福雖然挺喜歡毛吳氏,但還沒好到愛屋及烏的份上。
應該說,她那老公公只愛用有用之人。對他身邊那七八個養子兒媳皆是如此,對一大堆並非親生孫子孫女更是如此。
毛吳氏自己憑著伶俐潑辣上了位,自然想給兒子謀一條好出路。原本拍崔大太太馬屁,除了討好老公公,也是想替她男人多掙些前程。
可崔大太太直接把前程許到她兒子身上來了,就由不得毛吳氏不拼命了。
“太太儘管吩咐,若辦得不好,不必您說,我再沒臉到您跟前來了!”
崔大太太道,“那好,你就替我想個辦法,把這件東西交到寧家人手上。不管是誰接了,寧家只要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