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不活了,只求最後親眼拜別聖顏也就心滿意足。臣無用,唯願來生再為皇上做牛做馬啊!”
他哭得十分撕心裂肺,又捶胸頓足,一張臉都紅了,也不知是哭的太用力還是被冷風吹的。
那趕來告御狀的秀才身上還帶著幾道血痕,一時被他生情並茂唱唸做打俱佳的哭訴吸引,竟忘了自己的初衷,只目瞪口呆。
就見何厲跪在地上哭了約麼一盞茶時分,竟又帶著滿面淚痕爬起來,歪歪斜斜地衝到大鼓面前奮力敲打,又大哭,口呼聖人。
也是年根兒底下,諸多百姓正閒著沒事兒做,聽了就動靜都紛紛出來看熱鬧。
有認識人比較多的百姓認出來這是何大人,當即興致勃勃的跟周圍人講述起他往日裡的事蹟來,眾人一邊看景兒,一邊聽戲,著實享受。
不多時,一個黃門一路小跑的來到這邊,見了何厲這副模樣也有些無奈,只是好言相勸道:“哎喲我的何大人,這大過年的,您這又是鬧哪出呀?”
何厲快走幾步,上前一把抓住他,就又語速飛快地將自己剛才的念詞又說了一遍。虧他好記性,這麼長一段話,中間還隔了這麼長的時間竟然也分毫不差。
旁邊幾個站崗執守的禁軍都有些忍俊不禁,那黃門也是十分憋屈。
何厲雖然是正經文舉進士出身,可言行舉止十分豪放,一點兒沒有一般文臣那種婆媽小氣,就是對他們這些當兵的和閹人也頗客氣,沒有一星兒的瞧不起,因此大家都對他很是敬重。
黃門聽了一耳朵,有些為難道:“何大人,您瞧這大年下的……”
話音未落,就見何厲突然不動聲色地往旁邊瞅了一眼,黃門一看是個滿身狼狽的落魄書生,頓時沒了好氣兒,板著臉問道:“大膽,什麼人敢在宮門外窺探!”
那秀才沒想到他翻臉比翻書還快,瞬間呆住了,稍後回過神來卻又把一張臉漲紅,哆哆嗦嗦的指著黃門罵道:“女子難養,閹人誤國!”
見兩側士兵似有要來擒拿自己的意思,他更是怒上心頭,張嘴就往地下吐了口唾沫,恨聲道:“豎子敢爾?你們這些丘八!”
好麼,統共在場的就這幾個人,他三言兩語一下子給得罪全了。
那書生說完,徑直衝向登聞鼓,雙手拎起鼓槌,奮力敲擊起來……
說來聖人也是十分憋屈,好容易苦熬一年,等到年底終於能痛痛快快歇歇,不必擔心今兒上朝御史又要如何勸諫自己,或者哪個沒有眼力見的又要參誰……摟著一眾大小老婆說說知心話,哪知就衝出來這麼兩個天殺的貨!
偏他還不好怎麼著。
一個何厲背後站著預備閣老唐芽,若弄的過火了他臉上也不好看。
再者何厲此人雖行為有些瘋癲,時常有出人意料之舉,可著實是一塊奇才歪才,便是屢屢胡鬧也從沒觸過自己的底線,難得一位聰明人。又從來不爭搶什麼,在一個從五品的小位置上一待六七年亦毫無怨言……聖人自己還真就挺稀罕他,也不大舍得重罰。
至於那個書生,乍一看似乎沒什麼,可終究代表了天下讀書人的臉面,如今他被個年輕姑娘當眾用鞭子抽打了,若不給個說法似乎也不大好。
大鼓都給這倆人輪流敲過十幾遍了,如果繼續裝聾作啞,只怕剩下的幾天也沒個安穩。
無奈之下,聖人只好同皇后抱怨幾句,又叫人伺候著換了衣裳,這才不大情願地往前頭來了。
真要說起來,何厲自己就整天惹禍作妖的,收拾爛攤子都收拾出經驗來了。很清楚夜長夢多,先下手為強的道理,因此剛才一聽女兒說了前因後果,他當即二話不說就先跑來告御狀,來的路上還不忘打發幾個心腹去給當時也在場的幾個姑娘的父親送信兒。
都是同在朝為官這麼多年了,誰不知道誰呀!何厲打從一開始就不奢求他們能同自己一塊在這撒潑耍賴,因此只有一個條件:自己替他們的女兒洗脫干係,擺平此事,可回頭聖人問起來,必然要支援自己。
何歷要結果,其他人要臉,雙方一拍即合,簡直各取所需合作無間。
這會兒見了聖人,何厲二話不說就開始大倒苦水,說自己的女兒如何如何頑劣,大青天白日的竟然就敢陪著幾個好友出去玩耍,結果就被不知從哪冒出來的酸書生一通大罵,真是活該一頭碰死了云云。
聖人聽的好笑,心中暗罵他滑頭,面上卻不動聲色。
何厲這哪裡是自責呀,不過是以退為進罷了。
今天他都說的什麼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