賠,只急的眼眶都泛紅了:
前兒他才替兒子交了束脩,自己又去城內看了屋子,雖只是一處院子中的兩間小屋,且得到下月才能騰出來住,可也提前交了兩月房租,又有押金,著實耗費不小;今日一應點心糕餅同肥雞便幾乎已經掏空他的錢袋,故而實在拿不出醫藥錢了。
爹孃不公,女兒不爭氣,多年來同自己相依為命的婆娘也狠心去了,如今只剩下這麼個寶貝疙瘩,竟也不中用!
杜江只瞬間覺得眼前一片灰暗。
就好似他這麼多年來一直忍辱負重,可卻爹不疼娘不愛,也沒了枕邊人噓寒問暖,更沒得將來指望!
他,他這過的叫什麼日子!
多年來的屈辱同悲哀都一齊激發出來,杜江干脆曲著腿兒蹲在地上,一雙粗糙的大手捂著臉嗚嗚哭起來。
“弟啊,是大哥沒用……我自小便蠢笨,如今生個兒子也不靈光,只一味禍害人……我原想放血供應他讀書,好歹考個功名回來叫我挺直腰桿做人……哪成想……”
越說越無望,杜江只覺得悲從中來,當真是止也止不住,最後索性嚎啕大哭起來。
卻說他哭的聲音著實大得很,又悲切萬分,竟叫在內宅的王氏母女也聽見動靜。
兩人詫異的對視一眼,齊聲問道:“是不是有人在哭?”
王氏趕緊偷偷打發人去瞧,不多時回來報說是老爺的兄長在哭,孃兒倆越發驚愕不已。
……饒是杜寶混賬,相公爹也不好把杜江打哭了吧?傳出去別再又起了閒話。
見杜江這般悽慘無助,杜河只得無奈嘆息道:“大哥,莫要蹲著了,起來喝口茶再說。”
方才他那邊言語,不過是為了發洩怒氣,萬沒想到竟會勾起對方滿腔愁緒,因此也不好如何了。
大頭髮洩過後的杜江多少也找回理智,回過神來後倍感丟人,又吭哧幾聲,偷偷往衣袖上抹了眼淚鼻涕,這才腫著一雙眼泡,垂著腦袋磨磨蹭蹭的坐下。
杜河盯著自家大哥那一身洗的略有些褪色的衣裳,再看看他狼藉一片的臉,待要說原諒的話,卻又想起自家妻女所受的委屈,以及杜寶那斷然沒有悔改的表現,當即長嘆一聲,道:“大哥實在不該這麼下去了。”
杜江喃喃道,聲音沙啞:“不這麼著,又能如何呢?”
“寶哥著實該叫先生狠狠管教一番,”杜河正色道:“事到如今,你我兄弟也不是外人,我便實話實說了吧。讀書要緊,為人處世卻更在讀書之上,前番我與你找學堂,第一條考量的便是先生的品行,能不能教人!寶哥多年來鬆散慣了,如今也這般大,若沒個有手段的老師壓制,這輩子便就毀了!
大哥也瞧見了他的脾氣,著實大得很,當著你我的面兒都這般行事,在外頭若無人約束,可想而知!咱們是自家人,便是鬧得再兇也就那樣;可若是什麼時候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當真是造禍呢!你也是在外面討生活的人,自然知道世事艱辛,咱們也不是那等高門大戶,也沒得臉面賣弄,若吃不得苦,受不得氣,連個起碼的眉眼高低都沒得,便是書讀的再好,恐也沒得施展的機會!
如今既然進了學堂,大哥也好歹耐心些,常言道水滴石穿,寶哥到底也不過才十來歲,叫那先生用心調教幾年,未必不能學好。再者他也是個半大人了,你莫要動輒打罵,反叫他面上過不去,越發同你對著來……”
杜江便如醍醐灌頂,當真百感交集,一時感動,一時羞臊,一時又越發覺得愧對弟弟一家。
他這般盡心盡力為自家,自己那混賬竟不知好歹,又傷了人!
見杜江面上走馬燈一般閃過諸多情緒,杜河又道:“再一個,大哥,莫怪我多管閒事,越俎代庖。大嫂也去了這麼些時候了,你又年青,還是上些心,若行的話,便再找一個吧。”
杜江畢竟是個糙漢子,如今當爹又當娘,杜寶且不服管教,更不會做家務,家中必然亂作一團。他也才四十來歲,說不得還要找個伴的,不然無人排解,怕是氣都能氣死了。
再者,杜河甚至還有一點兒稍嫌陰暗的心思:
杜寶眼瞧著這麼大了,文不成武不就,偏又是個混不吝的性子,日後恐難矯正過來。與其等他光宗耀祖,竟不如叫大哥趁年輕再找個婆娘生一個,打小便用心教導,倒比掰正杜寶可行的多呢!
杜江聽後自然千恩萬謝,又再三賠不是,這才一步三回頭的走了。
回去後,他果然用心做活,也努力收斂脾氣,只得空去拜訪了兒子的先生,求人家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