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半夏腦子裡有一絲清明,對,就是酒,這樣的烈酒,用來擦拭可以退熱吧。
反正也沒有別的辦法,姑且一試了。
想著,半夏就趕緊地叫遠光,“哥,你去拿酒來。”
自己先揭開被子。把遠晨的衣裳先扯開一些。
剛掙扎起來的李氏,見此以為遠晨已經不好,一個趔趄,又要暈過去。
半夏顧忌不了那麼多了。接過遠光拿過來的酒,就著帕子,不停地給遠晨往身上擦,腋窩,脖子,後背,手心腳心。
遠晨被這酒燻著,聲音弱弱地跟半夏說話,“姐,一點都不痛。”
半夏的手一哆嗦。這才發覺自己因為緊張,下手沒輕沒重,有些地方估計都被自己擦紅了,也是遠晨忍得,她再擦拭的時候。手就儘量輕一些。
這樣一折騰,又不知道過了多久。
李氏剛醒來,蘇有禮不敢讓她再過來,谷芽兒原來也是一直守著,到底還小,已經縮在一旁睡著了,遠光跟半夏。兄妹二人眼睛一動不動地望著遠晨。
遠晨閉著眼睛,沒有動靜。
但呼吸還算平穩,看樣子終於是睡著了。
他們都能從對方的眼裡,看出狂喜來。他們當然不敢奢望這樣就能好,但要是能夠睡一覺,醒過來之後吃得下東西。慢慢養回來,總是有希望的吧?
但這樣的喜悅根本無法保持多久,因為遠晨又醒了,小聲地哭泣著。
半夏都要絕望了。
遠光見蘇有禮時不時過來瞧遠晨,又過那邊去瞧李氏。走路都是飄著的,怕是剛才喝了酒,醉意上來了。
“半夏,你歇一會,不然等會遠晨好了,你們一個個都累垮了。”遠光也擔憂半夏。
半夏唯有苦笑,此時就算是累垮又算得了什麼呢,主要是遠晨能夠好回來,但她也知道,這樣的希望有多麼渺茫,遠晨這小小的身體,能夠撐的了多久?
該用的法子,幾乎都用完了,半夏變得束手無策。
然後她開始恍惚。
恍惚著,她就走去推開後面通向菜園子的門,摘菜,而後進了灶房。
遠光見半夏眼神都有一些直了,很是有些憂心,趕緊跟著出去,“半夏,你歇著,你餓了嗎?要吃什麼我來做。”
半夏回過神來,兩眼都是亮光,望著遠光,甚至還笑了笑,“哥,我想到法子了,你去守著遠晨,我先做點吃的,等一會我就帶遠晨去找路爺,他一定會沒事的。”
路爺?
遠光怔住,但他很快反應過來,他根本就不忍心剝奪半夏這最後一絲希望,何況,他自己本身也是這麼想的,於是用力點點頭,“嗯!”
半夏深吸一口氣,開始做菜,就是從這一刻開始,她覺得自己真的能夠理解孫氏。
路爺是什麼呢?在東望村這個地方,但凡孩子生病,家裡的人就會抱著他,到路旁去等著,等遇見的人,吃下帶過去的東西,而後從自己身上給留下一樣物件,而後病就等於被帶走了。
要以前有人這樣跟半夏說,她肯定會撇撇嘴譏笑,但直到此時此刻,如此無助彷徨,她才算是理解了他們。因為當自己的親人病倒的時候,又沒有別的法子,至少也要在心底有一點支柱才對。
半夏而今,就需要這樣的支柱。
而去給烏梅問仙的孫氏,何嘗不是因為沒有辦法了才如此?
只要能好起來,又何必介意這些。
做飯菜很快,也就是簡單地收拾了一下,然後放進竹籃,再用布蓋著。
這就算完成了。
一手挎著籃子,另一隻手,就要去抱遠晨。
遠光趕緊要去接,半夏搖搖頭,“哥,你在家守著爹孃,萬一他們醒過來看不見我們,該多著急,我就在路旁,這麼近,你站在院子裡說不定都能看見,不能出什麼事。”
遠光想了想,最後還是把遠晨抱了起來,“我先把遠晨抱到那,你在那等一會,遲一些我再去接你們回來。”
也只能如此。
遠晨見抱著他起來,雖然不動,眼珠子卻多轉了兩下,看著半夏問道,“姐,你不要遠晨了嗎?”
半夏摸摸他的頭,“怎麼會,遠晨你放心,我們現在去等路爺,等到了,你的病就好了。”
兄妹三人,就這樣悄無聲息的出了院子,天上還有殘月,更襯得夜涼如水。
隱隱約約辨別得出的土路,走在上面發出沙沙沙的響聲,如此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