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老夫人枯槁的手臂竟被一身明黃龍袍的男子在半空抓住了,喉嚨一咔,:“皇,皇上可別聽她——”
“來人,將侯爺夫人扶到旁邊亭子去休息。”聲如洪鐘,從厚雲深處沉沉遞送出來。
下了旨意。
慕容老夫人不甘心,卻還是被隨行出宮的宮婦半攙半拖了下去。
雲菀沁仍是不敢正眼瞧那個男人,總之,心願已經達成了,心胸一舒,莞爾一笑,無比痛快。
男人將女子臉上的神色都看在眼底,不動聲色:“慕容泰是你夫君,你大義滅親揭發他,自己也落不到好處。”
身子是什麼情況,她自己清楚。
油盡燈枯,左不過是個死。
雲菀沁笑道:“慕容泰為謀權位,不折手段,草菅人命,違反法制,與妾身父親私下也有結黨之事,妾身雖是個女子,卻深知食君之祿,擔君之憂,這些年看在眼裡,覺得夫君和父親實在對不住陛下抬愛!日後若是成了重臣,實在難說是社稷之福,不堪成為皇上肱骨,妾身為人婦,不會包庇,慕容泰近年犯下的罪過,確實屬實。如今人證物證都有,還請陛下儘快量刑,以正國法,為社稷除害!”
乾脆將雲家也扯進來!反正弟弟這時已經被父親趕出了家門,連下落都不知道!
雲府就算有罪,弟弟也不會受牽連!這是雲菀沁如今最恨也是最悔的事了。
男子聽到雲侍郎的名字,眉頭一皺,身邊今日隨行的伴駕御史也都豎起耳朵。
本朝律法,臣子之間結黨營私,是重罪。
越是親屬關係,越是要避嫌,許多官員為免瓜田李下,遭人猜疑,又討上面的歡心,親屬之間舉辦宴會都要上報給朝廷相關部門,絕對不敢私下進行。
男人細細打量面前看似纖細嬌弱,卻眉眼凜然,身姿傲骨的女人。
……這女人,究竟抱著什麼心思,竟將孃家也拉下水。
“你一名閨中婦人,是哪裡得知丈夫與孃家父親有勾結?朕,好像從沒聽說過雲侍郎與慕容泰有何私下來往。”
朝廷裡暗查官員私相授受的御史和眼線眾多,他對於雲玄昶和慕容泰翁婿之間的勾結,腹中早有些數,此刻,卻還是饒有興致地反問,只想看這個女子,到底想要如何絆倒她的親爹和丈夫。
果然是能夠做天子的人,心思挺細膩。
雲菀沁早就備好說辭,匍匐於相國寺院中的青石地面:“臣婦自打嫁入侯府,繼母白氏經常攜女兒來探視臣婦,這事京城無人不曉,都誇讚白氏這名繼室夫人賢德,憐愛大房留下來的女兒,妹妹心疼姐姐,也是善良乖巧……其實不過是打的一面旗子,每次來侯府,母女都是替雲侍郎給慕容泰遞信函,商議不法事,每次白氏都是將臣婦耗在閨房內,臣婦妹妹雲菀霏便去找慕容泰……此事,侯府後院幾個心腹下人都看在眼裡,全是人證。”
這樣一說,朝廷鐵定會在侯府進行調查。
就算查不到雲玄昶和慕容泰結黨事,也能查出雲菀霏私通姐夫的醜事!
雲家和雲菀霏註定丟盡臉面!
話音一落,雲菀沁渾身氣力已殆盡,喉嚨一甜,有什麼衝出來——
一口烏紅髮黑的心頭血嘔出來,卻添上一抹舒暢的笑意。
男子正聽得入了神,見女子病發,竟是一驚,為了免去了她摔倒條件反射,伸出矯健手臂,顧不得旁邊的內侍和御史們驚呼,竟將雲菀沁細得不盈一握的腰身圈住,牢牢抱在懷裡。
☆、第四章 有仇必報
被大內侍衛和宦官請到不遠處的侯府女眷聽聞動靜,紛紛望過來。
她們震驚,這個自從嫁進侯府就默默無聞,不被重視,連孩子都生不出的二少奶奶哪裡來的這般心氣和決絕,膽敢在天子面前揭發親夫,病到這樣仍是思路清晰,字句分明。
更叫女眷們驚訝的是,那個大宣朝當今最尊貴的男子,主動將她攙住,連袖口沾了這女子的嘔血都顧不上!
“夫人!夫人!”初夏見到雲菀沁滑到消耗完體力,慟哭起來,卻因為人被擋在後面,前面又有侍衛重圍,沒法過來。
如柳絮一般滑下的一瞬間,雲菀沁感覺一雙鐵鑄的臂將腰身一摟,投入了一方寬闊而厚實的懷抱,綿軟細膩的綢緞衣料上散發著獨特的龍涎香。
氣息雖微弱,她卻清晰無誤地聽見有聲音在耳邊道:
“有仇必報?朕喜歡跟自己一樣的人。”
她下意識捻住他胸前御袍,這語氣,竟有股同類之間惺惺相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