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和周自榮想的一樣,也認為羅衣在拿喬。
但她覺得,這不過是一件小事。只要這個姑娘心裡沒怨怪他們,還肯嫁給周自榮,就叫她拿一拿喬,又有何妨?
周自榮被她一提醒,也想起來了,羅衣剛才撞破了他們的謀算,知道了他們的為人,是萬萬不能放她走的。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說不得要拿了她這條命,也要叫她閉上嘴。
可沾上人命總是麻煩。既然她不怨恨,還能哄得動,不妨給她些臉面。反正,他本來就打算娶她。
“說服你後孃有些困難,我雖是秀才,可有一句話叫‘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不如你嫁給我,就再也不必擔心你後孃為難你了。”他說著,下巴抬高起來,一副施捨的樣子。
羅衣心中冷笑,面上驚訝:“什麼?你們還沒打消叫我嫁進來,給你們當牛做馬的念頭?我要的是報恩,不是叫你們恩將仇報!”
周自榮一下子黑了臉。
他都放下身段,主動提出娶她了,她還想怎樣?
“算了,我也知道,我既然聽到你們剛才的那番話,你們是不會輕易放我走的。”羅衣說道,彷彿沒看見因為這句話,周自榮和李氏同時驟變的臉色。
她接著說道:“不如這樣,你給我一封和離書,就說我嫁入周家多年,有功無過,實乃佳婦,今次不得不和離,你心甚痛。有了這封和離書,我嫁給你也無妨。不過,這都是給外人看的,實則是為了躲避我後孃,在你們家暫住。”
周自榮和李氏相視一眼,都有些不敢相信。這個窮鄉僻壤長大的小土妞,還挺聰明的!
“此事不可。”李氏嚴肅搖頭,“娶就是娶,怎麼還分真假?”
如她所說,早早給了她和離書,那麼她便不算周家人,他們還如何拿捏她?
再者,她也不配一張和離書,他們打算給她的,乃是一張休書。
“你們不肯答應,不會是還想叫我當牛做馬吧?”羅衣挑起眉頭。
被戳破心思,李氏頓時沉下臉:“姑娘,你的話太難聽了。什麼當牛做馬?我們榮哥兒要讀書,我身子又不好,家裡缺少一個操持家務的人,你既然進了我們家的門,幫著操持家務有何不對?任哪個女人嫁人,嫁到什麼人家,也要操持家務的!”
“可我沒想進你們家門。”羅衣淡淡道,“我只想在你們家暫住,躲避我後孃的逼迫。”
她腦子是不是壞掉了?嫁給榮哥兒有什麼不好?她到底要他們怎麼給她遞臺階,她才肯下來?李氏張口想要再說什麼,卻聽到周自榮道:“好,我答應你。”
轉身便去拿紙筆。
她不想嫁他?拿的什麼喬!嫁他也好,不嫁也罷,沒有她的置喙之地。休妻也好,和離也罷,更不是她說了算的。
家裡的紙筆都是現成的,周自榮很快磨好了墨,寫下一封簡單的和離書。
展開在她面前,指著上面的字,一個字一個字地念:“今我與妻胡氏和離,胡氏嫁入我周家多年,賢良淑德,品行極佳,實乃佳婦。今次不得不和離,我心甚痛。”然後他指著下方的落款,“周自榮,胡二妞。”
羅衣是識字的,她將和離書仔細看過一遍,他倒沒有哄騙她,一字一句寫得極為清楚。況且,他的字跡飄逸灑脫,實在是漂亮,就如他的人一樣。
只可惜,這人外表有多漂亮,心就有多黑。
“等到真的和離那一日,我再按手印。”周自榮說道。
他不按手印,這份和離書就是一紙空文。
李氏本來還有些不滿,為何周自榮這麼輕易就答應了她?聽到這裡,看向周自榮的眼神變得欣慰而讚許。
羅衣好似不知道其中的曲折,她伸手接過和離書,摺好收起:“那就說好了,明日來我家提親。”
一甩頭,腳步輕快地走了。
在她身後,燈光昏暗的屋子裡,周自容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他直直看著她的背影,直到她的背影沉沒在黑暗中,再也看不見為止。
他看起來沒有吃虧,可心裡卻不痛快。
本該是他高高在上的點頭應允娶她,被她這樣一攪合,便有了幾分他不得不娶她的意思。
屈辱浮現在他的臉上,看得李氏一陣心疼,懊惱地道:“怎麼就被她聽到了?”
如果沒被她聽到,榮哥兒也不必受這口氣。
周自榮的嘴唇抿得緊緊的,一言不發。
羅衣拿了和離書就往胡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