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不愛到賭行聚賭,就愛自己四處淘些毛料,然後拿去請專門的人來解──這解也不是白解,而是喊個定數、算是買過這些毛料,安了買毛料的人的本;之後自己解出的,可以通通都算賺頭。
當然解到一半也可以重新做賭,甚至另轉買主,賭石就是這樣,兩相情願即可,規矩是死的,但只要人談得攏、那就是活的。
可看著鄭三這個模樣……
“那您這是來做什麼的?”袁品站在一旁好笑地問道。
這莊不莊、賭不賭的,沒講明瞭規矩,不是莫名其妙地浪費他們的時間嗎?連想做賭的原石都沒拿出來,還在這裡一付想踢館的態度,當他們是軟柿子來立威的?
袁品一對眉毛打了死結似地,拉過齊?就要轉身走下擂臺。
卻沒想到齊?沒有跟著他,反而是走回鄭三面前,仰著頭認認真真地問道,
“您想如何賭?咱們?陽樓解石是不蠻做的、也不會擅自堵人財路,您說個明白,大家一塊兒和氣生財罷!”
這小女孩,很不簡單。
鄭三本來是做好被拒絕的準備的,畢竟上頭的當初只是讓他來做試探,依他的看法,這等小小當鋪做起來的活動,根本不具什麼參考價值──甚至是結盟。
萬萬沒想到這?陽樓的小當家還真有點本事,單單五天的賭局:場上加場邊的大小賭局,就已經幫他們賺上近萬兩的銀子。而且除了生意手腕不錯,就連賭石上也頗有能耐,他自己就混在人群裡看過幾輪,當真是精彩。
“這毛料當初我們四海堂以八百五十兩買下。”不顧臺上臺下的人都是倒抽一口涼氣,早已拿捏準態度的鄭三依然是垂著眼,不過語氣卻開始感性地慢慢上揚,“但瞧著外頭的蟒紋成色極美,幾位師傅也都認為裡頭有不少好東西,但因為咱們四海堂的解石工夫還有所欠缺,一時也無人敢解這毛料。於是就想著要比我們都還要擅長切石的人來解……”
“解石不就是一翻兩瞪眼的意思?怎麼聽起來還有分擔風險的解釋?”袁品皺眉,總覺得這鄭三實在沒品,肯定是敗光了運氣,故意來砸場兼拖人下水的。
鄭三:“……”
齊?好笑地看了袁品一眼,雖然很感謝他總是替自己這方考慮周到,但鄭三這個做法,卻也不失是一種表達友善與尊重的方式──玩石頭的人似乎都有個臭皮氣,追求刺激、追求極限是真,追求名聲、追求那黃白之物才是其次。
齊涵璋是、李鐵柺是、甚至連眼前的鄭三,身上也瀰漫著這股氣質。
看著鄭三拿出來的這塊灰白的原石上,在白皮燈籠的照射之下折射出零星的光彩。齊?也不要求拿過來,反手抽出袖袋裡的鐵刷,先是用力颳了兩把、又拿握柄敲上兩聲,再用食指來回摩娑了一陣,仔細辨認後,人便退回了一段較令人安心的距離。
“那我們?陽樓出五百兩,解出來、七三分?”她環著手看向鄭三,淡淡地笑了。
人群頓時響起了一陣如潮水般的嗡嗡議論聲,似是對這塊看不出有多大價值的普通石頭、竟能開到這麼高的價格而感到訝異。
“可以。”鄭三語氣依舊,也沒有理會那其實很很乾擾心神的噪音,旁人更是難從他面無表情的樣子上,看出他心裡在想什麼。
只有他心理知道,眼前的這個小女孩,很清楚自己能從這塊原石上,解出什麼東西。
而敲定了,齊?也不再??掠刖瀾帷e氖秩夢鴻∧昧宋灝倭揭?擁那?欏?匾簧??旁諏死尢ㄉ稀vh??竊??旁諂毯玫牟厙嗟拿薏忌希?訟蠔笸絲?員慵父鼉俚屏?男∝朔獎閾惺隆=艚幼牛?氆h就向前一步站在那原石前,雙手交叉地從袖袋中拿出了一組精巧的鑿刀、鐵撬與鐵刷。
帷幕下的小臉緊繃而嚴肅,眼神專注而冷靜。纖細卻有力的手臂一震,‘當’地一聲,鐵撬狠狠敲在釘在原石邊上一角的鑿刀上,清脆的‘喀啦’聲伴隨著一片細碎的石埃飛揚,再一杓清水澆下──
一角如同山巒起伏般的細膩深濃翠綠,就這麼明晃晃地出現在眾人眼前。
“漲──漲──漲──”已經有興奮得難以自己的人飛快撲向那下注的看臺前,拎著一袋碎銀就拍到那滿臉驚嚇的小廝面前。
僅僅這剛剛解出來的一角,就足以讓人欣喜若狂。
而擂臺上,袁品早已呆滯得不能言語。
齊?卻連眉眼都未抬,雙手不停地變換著方向,在鄭三那幾乎變得凌厲無比的視線中,以一種遊刃有餘的姿態──刀光連影如浮雲,石屑如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