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鍋黃澄澄的玉米麵糊糊,大塊的紅薯,還有昨天剩下的高粱麵餅子。菜呢,是一碟小鹹菜和一大碗蘿蔔誇子,淋了香油和香醋,味道十分爽口。
小姑子端出一摞粗瓷海碗,準備盛飯。公爹在院子裡,說:“鳳芝,今兒就在灶屋裡吃吧,端來端去的忒麻煩了!”
“好咧!”鳳芝應了一聲,麻利地盛起飯來。
徐甜甜終於找到了用武之地,上桌擺飯。
可一端起來,才發現這大海碗實在是太沉了。手一晃悠,差點就灑出來了。
連飯都端不好,她可真是廢了。
說話間,一家人都進了灶屋,圍著矮桌坐下。
章存林剛拿起筷子,就聽到院門被拍得山響。
“誰呀?”他出了灶屋,站在院裡問道。
“我!”外面傳來了一個男子的聲音,中氣十足的。
“哦,原來是親家來了?快請進,快請進!”
章存林三步並做兩步,過去開門。
心說,該來的終究會來的,徐永泰這是得了信了?虧得昨天沒來,要是撞見了啟銘,非得狠狠地揍他一頓不可。
雖說這孩子該打,可真讓人給打了,還是心疼啊。
徐甜甜聽到爹來了,也起身迎了出去。
心裡想著,她在爹面前,該說些啥?
院門“咣噹”一聲開了。
一位身穿灰色夾袍的中年男子,大步走了進來。他個子很高,面板白皙,氣質儒雅,一點也不像莊稼漢子。
不過,這會兒沉著一張臉,倒是氣勢十足。
他身後還跟著一位車把式,一身黑色短夾衣,打著綁腿,手裡握著一條鞭子。
“爹!”徐甜甜笑著喊道。
“翠兒!”徐永泰見到閨女,面色稍緩。
“親家,大老遠的過來,還沒吃飯吧?要不先喝碗稀粥墊墊?等到了中午,再弄倆菜,咱哥倆好好喝兩盅?” 章存林笑著說道。
“哼,章老二,有事說事,別整天說那些好聽的糊弄人!” 徐永泰瞥了一眼章存林,鼻子裡重重地哼了一聲。
“呵呵,看親家說得是哪裡話?我是那種人嗎?” 章存林客氣地讓道:“來,親家先洗把臉,再進屋歇歇!”
徐甜甜還在院裡傻站著。
小姑子已經從灶屋裡端了一盆洗臉水,麻利地擺在了水池子邊的臺子上。她胳膊上還搭著一塊乾布,備著。
冬娃見來了客人,也跑了出來。
他睜大了眼睛,好奇地打量著。
想著娘以前教的,那個高個子穿長袍的,就是姥爺。於是,不等娘暗示,就扯著嗓子喊道:“姥爺——”
雖然聲音糯糯的,可徐永泰還是聽見了。他走過去,摸了摸娃的腦袋,臉上終於擠出了一絲笑容。
“冬娃,還記得姥爺啊?” 他彎著腰問道。
“記得!”冬娃揪著姥爺的袍子,說道。
“冬娃,先鬆開手,讓姥爺洗把臉!”徐甜甜終於反應過來了,走過來扯著冬娃說道。
徐永泰洗了臉,就被讓進了堂屋裡。
車把式也抱著鞭子,進西廂的客房裡歇息去了。鳳芝端著一隻木托盤,把飯菜送進了堂屋,又往客房裡送了一份。
徐甜甜攏著冬娃,回了灶屋。
鳳芝說:“嫂子,吃飯吧!”
說著,又拌了一盤小鹹菜,還把剩下的白蘿蔔調了一盤。
*
因為心裡有事,這頓飯吃得沒滋沒味的。
收拾停當後,見爹和公爹關起門來說話,徐甜甜讓冬娃在院子裡和小姑子一起玩,自己回了屋裡。
她得靜下心來想一想,一會兒該和爹說些什麼?
在她的記憶裡,翠翠對爹很孝敬。
可惜,出嫁後離得太遠,卻很少回家。
從徐家灣那邊過來一趟也不容易,所以來往得並不算多。可爹孃卻一直牽掛著她,趕到年節前夕,爹一定會跑來看看她。
對她來說,徐家是最大的助力。
況且,翠翠和爹孃的感情非常好,怎麼都得想辦法幫幫徐家。
她細細回想了一下家中的景況。
俗話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徐家雖然敗落了,可比起一般莊戶人家,日子還算好過,至少吃穿不用發愁。家裡宅子不小,可田產並不多,滿打滿算只剩下七八畝地。
等到“土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