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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是的呀,瞧那麵皮和身段。”

蘇傾身上穿著翠綠的窄袖衫和長褲,背後梳一根粗辮子,鄉間小姑娘最普通俗氣的打扮,褲腳甚至還短一截,露出了襪子包裹得嚴嚴實實的腳踝。

但越是閒來無事、敢肆無忌憚用眼打量的婦人,越是能樂於發現小姑娘掩藏在寬大衣袖裡的“身段”和潛能。

比如蘇傾偶然露出的手腕,夏日薄衣衫透出的腰線的輪廓,以及她用一雙未纏的天足,還能走得優雅娉婷,暗示著她長大後可能的出挑。

所以她們很注意她。

不過在這個過漁樵生活的小鎮裡,出挑又有什麼用?

大概預測一個標緻姑娘未來是否在同齡人中拔得頭籌,與賽馬下注有些相似,因為日子實在安穩無聊。

“她的衣服不大合身,還穿去年的。我看她媽總穿戴成過去的式樣,多講究,倒把女兒扮成村姑。”

“瞎,‘蘇太太’呀?”有人笑起來。

偏遠鎮子裡哪裡來的小姐太太?此地倒是有名門大戶葉家的老宅,但是離這裡很遠。

這時候保有舊時的稱呼,不過是一種嘲笑,笑那些身份早就變遷,卻還放不下身段的人。

大家笑了一陣,翠蘭扔下一隻豆角,又彎腰撿一隻,語氣很冷淡:“到底是丫頭,不心疼。”

f鎮山靈水秀,一道峽谷劈開兩岸人家,條石石橋像是一道道細長的縫線,縫合裂開的兩岸,來往的人可錯肩而過,走數二三十步,到達另一邊。

沿著鑿好的臺階可以下至峽谷。谷中是寬闊的河溪,兩岸石崖叢生灌木。

水流沖刷湍急,白霧迸濺,因有高差,斷層處懸垂成瀑,又在下游聚整合湖。

天氣晴好時,湖泊中倒映著碧藍的天,野鴨子鳧水而去,留下一道明亮的水痕。

蘇傾往湖邊走,看到那裡沒有人,又折回去。胸腔裡好像瀰漫著一股淡淡的失落。

她放下桶在上游打了水,水桶擔得很老練。她知道用肩膀的哪個部位承重會省力一些,那個地方已經磨出了薄薄一層繭子。

其實萬事都像刺繡和寫字那樣,有技巧,能練熟。

回程時又經過那幾戶人家。她們擇完了豆角,現在剝豆子。見她回來,又興高采烈地叫:“蘇小姐打水回來了?”

“……嗯。”她知道這其實不是招呼,而是戲弄,乾脆不抬頭了。

蘇傾鼓著一口氣,一步步走得快而穩當,耳際的汗水不住沿著耳廓滑下去,癢癢的。

倒進缸裡小半缸,第一趟算是結束了。

“她家不是有個兒子嗎?”剝豆子的一個婦人伸出小腳抹了抹蘇傾灑在地上的幾滴水。

“指望他?沒看蘇太太多寶貝那個兒子,下學回來要站在門口迎,阿煜長阿煜短,一點活都捨不得給他幹。”

沉默半晌,只有豆子打在篩子裡的清脆聲音。

有人嘟囔:“我怎麼撿不到個蘇傾,幹活麻利又好養活,比我那懶貨強出十倍。”

婦人們鬨笑起來。其中一個笑她:“省省吧,撿只能撿到二丫呀。”

二丫是村裡的傻妞,沒人養,自己住了一間木頭小屋。

“生下二丫才會丟開,蘇傾那樣的,只能是大戶人家不慎遺下的,讓蘇太太撿了便宜。”

翠蘭猛然問:“你怎麼知道?”

那人得意洋洋:“鵝蛋臉櫻桃口,眉眼齊整,像那仕女圖上畫出來的,那就是閨秀臉。”

“你見過仕女圖?”

“我見過大戶人家的屏風哩!”

“最重要的是牙,小伢的牙齒多整齊,不像蘇太太那兔子牙……”

一陣笑聲。

蘇太太的前齒有些突出,搬到f鎮第一天,曾經因為心直口快的鄰居笑她合不攏嘴,氣得在屋裡哭。

“這麼說來,小伢家裡原是富戶。”

“比蘇太太倒勢前還富?”

“那肯定……”

恰好蘇傾第三次擔著水桶擦身而過,不知道在他人打量的眼裡,那鬆垮垮的長褲已經變成了曳地的繁複長裙。

“呀,蘇小姐又去擔水了?”

“媽,喝水吧。”

蘇傾給蘇太太倒上茶,茶裡蕩著下火的菊花。她餵了雞鴨,抱起一盆衣服走出門外,黃狗撲到她腳邊嗅來嗅去,用爪子勾住她的褲腳。

她翻找了半天,白得像筍的指頭停在空裡猶豫了一會兒,從荷包裡小心地拿出什麼東西放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