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前因後果,卻也感動得老淚縱橫。而最激動的,自是這些時日因為伶俜入宮,去了田莊的長安長路。還有什麼比知道自己的主子其實還活著更高興了。
長路是見過好多回蘇冥的,可是從來沒認出來,得知真相後,不免為自己的粗心思而汗顏。尤其是得知伶俜在杭州就已經認出世子,更是覺得無顏面對江東父老。他可是從世子一下山就跟著的啊。
婚禮就在莊子舉行,伶俜在田莊長大,而謝家田莊與蘇家的山莊相毗鄰,又是兩人初次相遇的地兒,從田莊出閣這道儀式,意義非凡。伶俜雖然已經經歷過一回嫁人的繁冗儀式,但被蘇冥牽著上花轎的那一刻,心中還是排山倒海般翻湧。這才是真正屬於她的婚禮,從此之後,她是蘇冥明媒正娶,堂堂正正的妻子,再也沒有什麼能夠將他們分開。
這一回,謝伯爺帶著兒女們齊聚一堂,多年未見的嫡親長兄揹著自家妹妹上轎子,一屋子謝家人哭得稀里嘩啦,倒也有幾分喜極而泣的真情實意。長兄謝大是已過而立之年的男子,常年外放,伶俜和他只有過書信來往,幾乎沒見過面。伶俜倒也也不算遺憾,至少這一世哥哥聽了自己的勸誡,一直留在外頭,反倒安安生生活到了現在,沒有像上輩子一樣遇到匪劫,早早沒了性命。
謝大對親妹妹的遭遇,其實也只是略知幾分,但那幾分裡已經足夠讓人垂淚唏噓,多少為自己沒保護好妹妹而愧疚不安,可他也知道,京中暗湧叢生,他資質平庸,入了朝堂能自保已是不易,哪裡有能力護著妹妹,幸好這妹夫非等閒之輩,將妹妹交給他,也算是讓他放心在外過自己本本分分的小日子。
蘇冥是個不喜歡熱鬧的人,但畢竟是大喜之日,尤其是賓客多是兩家莊子上的人,沒有虛與委蛇,都是爽快豁達的人,拜堂完畢,喜婆送了伶俜回房,他難得舉杯在外招待賓客,一時觥籌交錯,賓主盡歡。
伶俜坐在婚房內,隔著鳳冠珠簾,看著大紅喜燭搖曳,照得屋內紅光滿堂,雖然都已經是老夫老妻,但心中不禁歡喜。又聽到外頭的喧譁,卻是蘇冥頻頻被人灌酒打趣,他竟是來者不拒。她想起初遇那年,祖母設筵留他在田莊,他幾乎不說話,但也是抵不過人們樸實的熱情,不知喝了多少,總歸是醉得一塌糊塗,後來酡紅著臉在自己窗外說了些莫名的話,然後就癱在地上人事不知。
他在寺廟長大,未曾染纖塵,饒是看起來冷冽無情,她卻知道,他從來都是至純至真的一個人。
也不知道外頭鬧了多久,伶俜從窗欞子看出去,只見月亮已經升得老高,酒香瀰漫,笑語宴宴。她正想著蘇冥何時回來,驀地聽到外頭蘇冥的聲音傳來:“臣叩見皇上。”
眾人看他的舉止,嚇得不輕,也都誠惶誠恐跪下來行禮。
宋銘笑著道了聲免禮,道:“愉生大喜之日,朕怎能不來?”
蘇冥恭恭敬敬立在他跟前,他先前已經同宋銘報備過自己在田莊大婚,如今他是聖上,屈尊來田莊觀禮,自是不妥當。當然,他私心也並不想他來,一旦生了懷疑,信任破滅,兩人的關係雖則表面未變,但裡子中早已經面目全非。
他笑道:“多謝陛下,臣倍感榮幸。”
宋銘揮揮手:“君臣之禮到此為止,今夜這裡無君無臣,只有兄弟好友,咱們一醉方休。”
莊子上的人都是樸實豪爽的漢子,見皇上如此親和灑脫,也就不再拘謹,敲鑼打鼓,繼續開懷暢飲。只聽得醉言醉語的嬉笑聲,一時不絕於耳。
宋銘最是能來事兒的,只怕這一鬧,不知要多久。伶俜等得無趣,聞著洞房裡鎏金香爐內的暖香,竟不知不覺睡了過去。直到屋內有輕微的腳步聲傳來,她才驀地轉醒,笑著起身坐在床沿邊,嬌聲笑道:“世子,你怎麼才來?**一刻值千金,你再不來,我就睡過去了。”
來人在她面前站定,一雙雲紋錦繡的鹿皮靴,和半截緋紅的絳紗袍露在她垂下的眼底。她心中一怔,撩起頭上的紅紗昂首看去。站在自己面前頎長俊秀的男人,雙頰嫣紅,一對桃花眼似笑非笑看著她,哪裡是蘇冥。
“陛下,你……你怎麼在這裡?”伶俜嚇得差點從床上彈起來。
宋銘眯著眼睛,打了個醉意濃濃的酒嗝,笑嘻嘻道:“我要來看看新娘子!”
伶俜側耳聽了聽外頭,蘇冥大概還被人拉著喝酒,他的酒量如何,她還是很清楚的,估摸著已經醉得不輕。她將頭紗撥下來,道:“陛下,這是我和世子的洞房,您這樣闖進來,不是很合適吧?”
宋銘但笑不語,踉踉蹌蹌走到旁邊的梨木圓桌前站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