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祠堂,阿武已經不見蹤影,剩下半框西瓜皮王嫗正在收拾,一邊收拾一邊罵,非將這貪吃鬧肚子的阿武扣工錢不可。韓攻打發王嫗回去,廳裡只剩下他和白素兩個人。
他道:“我有話同你說。”
白素也跳起來道:“我也有話要同你說!”
韓攻今日原本接到卸任的太尉來訪,很是意外,原來太尉因為身體告病辭官,又準備隱退治療,他身邊那位來歷神秘的紫衣美人,雖然他沒有明說,但韓攻多多少少猜得出這女子似乎是苗疆的藥師,聽太尉說他打算南下隱居,韓攻也問過,太尉卻未明言。他猜的是,西南邊一直有個盛產奇花異草的藥王谷,也許太尉正是要去那裡療傷吧。
太尉臨走之前,勸韓攻出山,如今朝中丞相老邁,他又隱退;皇上倚重蘭臺中人,以薛人玉為代表的法家寒門清流,正瘋狂掠奪屬於北方世族的政治資源。這些世族急需重新整合,要一個具有說服力的核心人物站出來。
韓攻聽罷太尉的勸言,直說要再考慮,但是薛人玉對他明裡暗裡施加的壓力和威脅,其實去洛陽與之一戰,似乎也在所難免。
他今日就是想同白素說這件事,然後問她願不願意和自己一塊去洛陽。
不過,他見她蹦蹦跳跳如此興奮,這對沉穩的白素而言倒是少有,他莞爾道:“那你先說。”笑容中頗有憐寵之意。
“我師父沒死!然後蕭讓當做叛徒懸賞處理,江湖上的人都在追殺他。”白素興奮過度,語無倫次,“我總算可以回門派了!”
韓攻的笑容凝結在臉上。
“我麻煩了你這麼久,一直以來承蒙你的照顧,以後你若得空,可以來白嶽山尋我,”白素下意識低頭找了找,摸遍全身才想到自己從劍宗出來已經身無長物,沒有什麼門派的信物可以留給他作為憑證了,想了想道,“你來了就說是太素宮主人的朋友,弟子會為你引見,就是可能會在山腳下等上一天,我接到訊息儘快下來接你。”
白素見他不言不語,以為他正考慮自己說的話,繼續歡喜地道:“等我回到廬江郡,立刻差弟子送信給你……”
“素素。”他忽然打斷,聲音有些不同於往常。“嗯?”
她這才發現,他的臉色不大好看。
“你怎麼了,出什麼事情了。”
韓攻答非所問地道:“沒事。”
“可我看你臉色……”
“沒什麼。”
在他心中極為失落,看見她這般高興的樣子,彷彿對於韓園的一切,整個都毫無留戀之情,想必在她心中,自己的輕重可以想見了。她既然一心想要離開,自己又何必阻撓呢?
本來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傍晚,白素照例去給小公子送飯,然後特地去王嫗那詢問了這個月的工錢,打過招呼,過了月中,便可以提前從賬上支領。
在後廚和采薇用罷晚膳,白素拿了個繡花荷包送給她,采薇開啟一瞧,裡頭是上個月她看中的那對銀耳環,驚訝:“給我的呀?”“嗯。”采薇摸了摸白素的頭:“怎麼無端想起給我送東西來了。”白素只是笑:“你就收著吧。”在韓園,這小女孩待她很是友好,臨走之前,算是一個紀念。
這些人裡頭,待她最好的就要數韓攻了,她還不曾想好要如何報答,只能回到門派之後再說了。
夜裡,白素本想要尋韓攻談一談她什麼時候可以離開的事,然而他睡得很早,她想,白天他待客累了,再等明天同他商量吧。
她練過一輪功夫,變作了大人身體,夜靜悄悄的,摸黑進屋。耳間在韓攻主屋的旁邊,走過時她輕悄悄的,怕驚醒了他隨眠,忽然聽到韓攻翻了個身。
她停下來,輕手輕腳走到床邊去,想看看他睡著了沒有。
藉著一點微弱的月光,他安靜地閉著眼睛,纖長的羽睫好似蝴蝶的羽翼。她見他薄被歪了一角,便伸出手,替他將被子蓋整齊。
當她伸出手去的一瞬間,韓攻的眼睛睜開了,他握住了白素的手。她微微一驚,卻見他雙瞳漆黑地看著自己,因為在陰影中,他臉上的表情看不清晰。
他雙手一拉,白素順勢躺在他枕邊。他抱住了她,隔著被子,輕輕地道:“你跟我去洛陽吧。”
她有些吃驚,心在胸膛中跳得極快,他的灼熱的呼吸噴在她耳邊,使得她感覺到頗為不自在。“我……”
“那日從田莊回來,我便不想再和你分開。”
她的心劇烈地跳動著,卻不知該如何回答,不回廬江郡嗎?在她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