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心得:“節用最關治道!”秦滅漢興,如果不是文帝的儉樸,何來以後的盛世?“開元之治”媲美貞觀,只以玄宗不知節用,幾年工夫,就召來安史之亂。同時他也深深體察到,多少有抱負、才具的好官,原可以暢行其志,把自己的分內之事,處理得井井有條,處處妥貼,只以不知節用,在取予之間不謹,或則清譽有玷,受人扶制;或則一時收功,留下後患,特別是地方大僚,犯這個毛病的很多,像胡宗憲,能用俞猷、戚繼光平定東南沿海的倭亂,但起居奢華,擬於王侯,一方面造成奢靡的風氣;一方面又造成了賄賂的風氣,貽害無窮。看到了這一點,湯斌不須立志,自然而然地就能夠甘於藜藿。
湯家,很快地又顯得熱鬧了;湯斌娶了馬秀才的女兒,是個極賢德的妻子,婚後一年,生了兒子。依照族譜中的排行,湯斌這一輩用“文”字,下一輩用“水”字,湯祖契替長孫取名為湯溥。
湯斌的堂弟,也就是他那死在歸德的叔叔的兒子,流落在曹州府,為一個鄙吝的土豪所收養。那土家知道湯祖契到處在打聽侄兒的下落,曾有話傳出來,不惜任何花費,但求尋著侄兒,因而把這個湯家的少年,視作奇貨;偽造了一張契約,說湯祖契的弟弟,是把侄兒子賣了給他的,數年衣食,所費不貲。這樣經過多次的談判,託人居間調解,湯祖契才能把侄子贖了回來,為他娶妻,同時還分了兩百畝田給他,希望他能撐起自己的門戶。
然後,湯祖契自己也續了弦;那是出於湯斌的勸諫。湯祖契雖是望五之年,身體卻異常健碩;但老來無伴,而且有些起居瑣事的侍奉,又非兒媳婦和侄女兒所能盡心,湯斌覺得父親應該有個伴,而他又是不主張納妾的,所以表示希望有一位繼母。
他的繼母姓軒,是個老小姐,嫁了湯祖契覺得相當稱心,因為那一雙比她小不了幾歲的兒子兒媳,對她盡心盡禮,異常敬重。不久,軒夫人生了一個女兒,湯斌則又生了一個兒子;人丁興旺,而且上慈下孝,越發顯得一片發皇的氣象。
就在這儉樸安定的幾年中,湯斌在學問上已大有成就;他是個於書無所不窺的淵博之士,但他沒有陷溺在書城中,而且對那些成天鑽人書本里,不問世務的人,不以為然。
因為正心誠意的理學,往往流於空談,“平時袖手談心性,臨危一死報君王”,試問於世事何補?還有一班學者,以考據的態度,窮年兀兀,去分辨朱熹和陸九淵的異同,以及宋朝程、朱一派和明朝王陽明一派如何牴觸?於是門戶之見,頑固不化;信奉程、朱的,只要罵王陽明,就算是衛道之士。這種態度,在湯斌看來,根本就不是有用的讀書人。
因此他有幾句話,成為當頭棒喝:“學者讀書,不務身體力行;專為先儒辨同異,亦是玩物喪志。”因此,他不薄程、朱,而更信服王陽明,因為王陽明是知行合一,能夠將他的讀書心得,經世致用的人。也因為如此,他不願做個隱士;同時他覺得必須應考人仕,只有透過這條途徑,他才有為生民造福的最大的機會。
於是在中了舉人以後,他在順治八年秋天進京,參加順治九年春天的壬辰科會試,中了進士。從這年開始,恢復明朝的制度,從進士中揀選庶吉士——一這是專為造就第一等人才的辦法,大致起於明朝永樂年間,選取新進士中,才資英敏而年輕的,在文淵閣讀書,待遇非常優厚,由司禮監供給筆墨紙張;光祿寺預備早晚膳食;禮部供給蠟燭燈油及月俸;工部在皇城內東華門附近找一所寬敞的房子,以供住宿,皇帝時常到文淵閣親自出題考試,檢視學業的進度。五天休沐一天,放假出宮;派太監及錦衣衛官員,隨行照料。
到了天順二年,定下規制,不是翰林出身不能當宰相;因此,被選為庶吉士的,號稱為“相儲”。但庶吉士並非每科都選;最初是隔一秋選一次,以後或者三科並選,或者數科不選,甚至有九科不選的。
進士膺選為庶吉士,稱為“館選”,人館就學,便稱“開館”。館中有資深的翰林指導,名為“教習”,三年學成“散館”;當然要經過一次考試,成績優良的,留在翰林院,謂之“留館”,授職為編修或檢討,通稱為“翰林”,其次則授職給事中或御史,是為“言官”。
清朝開國,在順治三年開科取士,以後又有四年、六年兩科,總計取中的進士已有一千一百人之多,而始終未選庶吉士;到了九年壬辰科試畢,便有人建議恢復,按照省分的大小遴選,直隸、江南、浙江大省,每省各選五人;河南算做中省,只選四人,湯斌就是四人之一。
在這三年中,湯斌如人寶山,只愁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