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快要做母親了,阿音依然下意識地恭敬喚了聲“陶先生”。
這一聲“先生”,與喚崔懷嵐時候完全不一樣。
阿音和崔懷嵐說話時候這樣稱呼,語氣裡透著明顯可見的親近。
可對著陶德海的時候,更多的則是緊張和忐忑。
陶德海正向著太子妃行禮呢,乍一聽到她和兒時一般語氣的叫法,不禁怔了怔。而後哈哈大笑。
“好。好。”陶德海笑得合不攏嘴,“下官就不客氣了,承了太子妃這一聲喊。”
這孩子能和多年一樣初心不改,說明是個很好的好孩子。既然如此,他家媳婦兒留在她這邊,他也放心許多。
陶德海剛才和崔懷嵐一起過來的時候,就是被崔懷嵐拉著手拽過來的。如今兩人並行站著,他依然沒有鬆開,反而握了握崔懷嵐的手。
原本是想著表達一下親暱,哪知道崔懷嵐卻噝地一聲倒抽了冷氣。
聽聲音,挺疼的。
陶德海緊張不已,忙把交握的手拉了過來到眼前看著,想要瞧瞧自己是不是把她握疼了。
哪知道一瞧之下才發現她的指尖有個很小的傷口。
崔懷嵐見他目光不對,這才想起來那一處劃傷。她忙想抽回手,可是已經晚了。
陶德海目光冷冷地看著她,“怎麼回事?怎麼有傷了?說!誰傷了你,我和他拼命去!”
“沒什麼。”崔懷嵐急急地想要把手縮回來,“不過是個小傷口而已。”
“小傷口沒錯,可這是刀傷!”
崔懷嵐急了,聲音拔高了些說道:“我說了,沒關係!”
見她當真是有些急了,陶德海便沒有再駁斥,而是靜靜地看了她一會兒。
畢竟是多年的夫妻了。兩人如今已經到了中年,互相之間的默契早已形成。
陶德海靜默了許久,最終問道:“你是不是自願的?”
“是。”崔懷嵐十分爽快地說道:“不只這個是我自願的。要留下來也是我自願的。”
聽聞這話,陶德海大大鬆了口氣,笑道:“早說啊。既然如此,那就沒事了。”
他笑得暢快,可是心裡隱隱地還是存了一絲憂慮,一絲疑惑。
只不過他也知道,在宮裡什麼都不能亂說,什麼都不能亂問。
好在媳婦兒是自願的。那就好。那就好。
避開了那一處傷口,陶德海久久地握著崔懷嵐的手不肯撒開。
“那個……請問……”
旁邊傳來了軟軟糯糯的聲音,帶著點猶豫,帶著點詢問。
夫妻倆朝著身邊看了過去。
阿音遲疑著問道:“陶先生是不是不放心崔先生?既然如此,不若您也住下來罷。”
這話一出來,陶德海喜出望外,當即問道:“當真?”
他一個“好”字正要出口,手臂就被身邊的崔懷嵐給推了一把。趕忙閉口止住後面的話。
崔懷嵐說道;“這樣怕是太過叨擾了。不過幾日功夫而已,沒甚特別的。讓他回去等我就是。”
她是記起了阿音每一樁每一件都給她安排妥當的辛苦樣子,所以這樣說。怕的就是阿音再忙碌一回。
可她這話剛剛說出來,阿音就在旁笑道:“不麻煩。陶先生能住進來可是大好事。要我說啊,說不定什麼時候我逮著機會就能報了當年的‘血海深仇’!”
這話說起來也是有緣由的。
當年她拉不開弓弦,整天被陶德海罰,還鎮日裡被他訓斥。
有次“射”課下課的時候,冀薇不停地在旁邊說陶德海的各種不對。
阿音原本是覺得陶先生嚴格點好,但聽冀薇這樣一次次說著,她也是心累了,就跟身邊的冀薇隨口說道:“等著罷。等以後了我再報這‘血海深仇’。”
說來就是那麼巧。
剛好陶德海就走到了這僻靜的一角,剛好就聽見了。
於是乎阿音這話就被他拿捏住,再是一頓訓斥……
提起當年的往事,阿音脫口而出後頗有些訕訕然。
不過陶德海卻覺得太子妃是真性情,好相處。
他是武將,最愛直來直去,最厭惡那繞來繞去的。
此時他朝著太子妃深深揖禮,“那就麻煩您了。下官想在這兒陪著懷嵐。旁的不說,多陪陪她打發時間,再照顧一下她還是可以的。”
阿音忙讓人扶起他來,“陶先生不必客氣。我反倒是要謝謝您和崔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