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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大人,孟陽是知道的。
他在宮裡當值的時候,連大人尚還是大理寺少卿。一晃那麼多年過去,少卿大人已經成了大理寺卿。
可是那身上帶著的那股子讓人害怕的陰冷狠勁兒卻絲毫都未改變。
“老陽是罷?”連肅俯身看下來,陰鷙的目光在孟陽身上掃了一圈,勾唇冷冷地笑了下,“有話趕緊說。你若不說,本官有的是法子治你。”
說罷,連肅把手中拿著的袋子翻了個兒,袋口朝下抖了抖。
嘩啦啦金屬的聲音接連響起,刑具在地上滾了幾個滾後散落地躺著。
孟陽縮了縮脖子,又縮了縮身子,不住搖頭。
連肅拋下一張紙和一支筆,“不會寫,你總會畫。”連肅給孟陽挽了挽衣袖,抬手點著那張紙,面無表情聲音如冰地道:“畫出來。畫得像了,你少吃點苦頭。但凡畫得有點點不好,那就不只是吃苦頭的問題了。這項上人頭,本官還要掂量下要不要給你留著。”
冀行箴的手段,孟陽並不知曉太多。畏懼他是因為畏懼權勢。
可是連肅就不同了。
連大人手段陰狠,折在他手裡的人不知凡幾。即便孟陽當年並非是好事者,卻也不小心聽聞了他不少的訊息。
在連肅的手裡,死是解脫。不死是最難熬的。據說沒有人能逃過他的審訊。
孟陽嚇得魂飛魄散,吱吱哇哇地叫著,連自個兒的身份和處境都忘了,跳將起來跑到門口,捶著門想要逃脫。
連肅三兩步跨過去,抬手將他的手臂背到身後,又扣住他兩腕關節,直接把他狠力丟到地上。
孟陽年紀不小了。被這樣一丟,近乎去了大半條命。
連肅陰沉沉地笑了聲,“還能動罷?能動就把情形‘說’與本官聽!但凡你畫得有一點點不好,本官就能讓你當場血濺三尺!”
孟陽嚇得眼淚都流出來了。戰戰兢兢地拿起筆,抬手慢慢去畫。
剛剛起了一個頭,他的筆尖還沒來得及拉出去,就聽太子殿下在旁問道:“那件事情,是冀符做的,對不對?”
孟陽的筆尖劇烈抖動了下。一大灘墨在紙上暈開。
“倘若是他,你就嗯兩聲。倘若不是他,你就嗯一聲。”冀行箴說著,催促道:“我再問一遍。究竟是不是!”
連肅抬腳朝刑具踹了過去。
嘩啦咣噹聲響起,孟陽的脊背上出了一層冷汗。再不敢耽擱,趕忙“嗯”了一聲。
半晌後,又一個“嗯”聲響起。
冀行箴闔目輕嘆。
伴隨著他的嘆息聲,咚一聲重響,有人狠命朝門踢去。
“一派胡言!”震怒的晟廣帝從屋中屏風後大跨著步子走了過來,怒指孟陽:“你個賤奴!居然敢隨意誣賴皇子!膽大妄為!”
孟陽沒料到晟廣帝居然也在屋子裡。他低頭看看自己的畫,再看看憤然的晟廣帝,還欲辯解,卻用眼角餘光瞄到了連大人。
“說!”晟廣帝對著那佝僂懼怕的身影揚聲叱問:“剛剛那些話是不是你胡編亂造!冀符當時那麼小,怎麼會做出這樣的事情。那些話,一定只是你隨意編造的罷了!”
孟陽剛要開口,冀行箴猛地俯身,在他耳邊輕輕說了幾句話。
“倘若你這個時候反口,只道自己先前不過是信口胡說的話,那麼剛才你說過的那些話可就都是欺君之罪了。你,可要認真地仔細想好了再說。如果你句句屬實的話,本宮可以保你不死。”
孟陽朝他看了過去。
冀行箴已經轉身回了先前站立的位置。不過,面對著孟陽的目光,連肅適時地朝著孟陽笑了下。讓孟陽剛剛放鬆了點的心情忽然緊繃起來。
一邊是皇上。
一邊是監國的太子還有本朝最為陰狠的大理寺卿。
孟陽深吸口氣。
想到剛才看到的俞家的兩個活潑可愛的孩子,想到當年那個機靈懂事的小男孩。再想到,剛剛誤認那馮公子為大皇子時,自己心裡的那種焦灼和不安……
最重要的是,太子說,若他說出實情,能保他不死。
沒什麼比活著更重要了。
倘若大皇子知道他剛才的所作所為,那麼下一個死在大皇子手上的,或許就是他。
在這一刻,孟陽忽然聚集起了前所未有的勇氣,用力點點頭,伸手比劃了個“一”字。
一.
若論序齒,大皇子排行是這個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