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車伕欠身點了點頭:“才那小子嘴饞,坐在這裡吹著冷風吃東西,不妨把寒氣跟著一併吃進去了,嚷著肚子疼跑回去換了小人來,幸而小人腿腳趕得快,沒誤了貴人的事。”
青葉“哦”了一聲,珠華在車裡聽了,也沒當回事,車伕換就換了罷,反正都是車馬行的,一般用。
半個時辰後——她冷著臉,用力掐著掌心。
大意了。
這種北風捲地的天氣,人上了車都是把厚厚的車簾放得好好的,不會想起掀開來吹冷風,等到發現不對的時候,她再掀開看時,只見她們走的是一條全然陌生的道路,兩邊人煙稀少,想喊都沒處喊,而青葉小荷兩個在車廂裡東倒西歪,已經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珠華昨晚睡得早,中途起來用了點晚飯後又爬回床上睡了,她的睡眠太充足,於是這當口倒能撐得久了一些。
兩截被掐斷的迷香丟在地上,珠華盯著它,試圖用最後一絲清醒來分析問題出在了哪裡。
她想不通。
不應該啊。
萬閣老已經選擇讓此事經官,那又怎麼會採取這種雞鳴狗盜的手段呢。
把她綁走能有什麼好處?
想來想去都想不到。
這個世道,想用一個女人來打擊男人其實是不大能辦得到的,男女社會地位的懸殊決定了這件事,且她身處的不是亂世,而是一個平穩的政局,在這種時期發生的官員之間的政鬥,沒有誰會傻到靠綁架政敵的妻子來實現,假如做到這一步了,那還不如直接綁架政敵算了。
可如果不是萬閣老,而是別人的話,她就更想不明白了,她根本沒和誰結下過這麼嚴重的樑子,除萬閣老之外,想找個嫌疑人都找不出來。
掌心的痛楚漸漸鈍了,珠華再用力掐也不大能感覺得到了——因為她的力氣也隨不斷上湧的睡意在流失,要不是肚子裡有寶寶,她還可以和那車伕拼一把,至不濟跳車也不能隨著他的意走,可她現在什麼也不敢做,腦子裡只剩下了最後一絲遊絲般的念頭。
蘇長越可一定要快點發現她不見了呀。
她其實還挺害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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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分兩頭,蘇長越接到梁伯求一個小內侍帶進來的口信後,躑躅了一會,在太子聽講的間隙裡去尋他告假。
家裡葉明光再聰明畢竟還是個孩子,珠華又有著孕,他實在不放心由他們去應對孟家。
太子問道:“你家裡出什麼事了?”
他和蘇長越年紀實在接近,與他說話便也隨意得多。
孟家選擇告官,那肯定是要往大了鬧,這事很快會傳揚開來,沒有隱瞞的必要,蘇長越簡略直接說了,只是暫時隱了萬閣老幕後指使的事,畢竟沒有直接證據。
太子興味地揚了揚眉:“還有這等事——行了,你去罷,孤這裡沒什麼要緊事,你不用著急來,把家事處理好了再來不遲。若有什麼為難處要孤援手的,也可以來尋孤。”
蘇長越忙躬身謝過,他這時候只把太子的話當客套話聽了,沒有當真,但等到下午之後,他不得不又奔了回來。
因為他回家之後珠華不在家,照著蘇婉的話到縣衙附近,把那鄰近一條街的店面全部找遍了,也沒有見到珠華。
他額上都跑出了密密的汗珠,然而手足處皆是冰冷一片,心臟不斷不斷地往下沉。
他深知珠華性子,她不是辦事沒有條理想一出是一出的人,她給他留了話說去了哪裡,那就一定是去了哪裡,假如需要離開,那就算不能讓丫頭留下傳信,也會託給店裡的夥計,不可能不聲不響就沒了蹤影。
而更奇怪的是,小荷和青葉兩個都跟著不見了。
茶鋪包括鄰近店鋪的人都表示,沒有見過同珠華一般形貌的人來過。
蘇長越擠到縣衙公堂前圍觀的人群裡,旁人的議論聲已經全然入不了他的耳了,他旁若無人地把葉明光拉出來,問了他一聲,已然微弱的希望隨即跟著熄滅了。
葉明光也慌了,拉著他問:“姐夫,姐姐怎麼了?你找不到她了?”
蘇長越勉強笑了笑:“沒事,她可能走到半途身體不舒服,又回家了,我再回去看看。光哥兒,這裡我暫時顧不上了,你自己可以嗎?”
葉明光道:“誰還管他們,我和你一起去找姐姐——”
蘇長越打斷他:“不行,你在這裡穩住人,我私下想法子,先不能往外說,我怕……”
萬一珠華已經落入別人手裡——這其實可能性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