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操心,我們在外間打個地鋪就是了。”
珠華猶豫片刻:“好吧,那你們底下鋪床被,別隻顧貪涼了——”
“住旁邊的耳房罷,那屋裡有炕。”
蘇長越走進來,接話,他的袖子捲了幾折,露出半截線條勁瘦有力的手臂,腋下夾著個包袱,俊面微紅,走進來時額角還在往下滾落汗珠,顯是熱得不輕。
珠華忙把燈放回桌面,找帕子給他。
她在家用的帕子都是松江細布裁的,沒什麼花樣,只有帕角上小小繡著一點圖紋,蘇長越接到手裡原沒留意,擦了一把後要還給她時頓住了,把包袱放到桌上,抖開帕子,望著角上那歪歪扭扭的未知花朵,抽動嘴角笑了:“你繡的?”
珠華搶回來,似有若無地哼唧了一聲,裝傻不說話了。
這是最起初她練手時繡的,帕子用料小,一塊布能裁百十張,女孩兒學繡時多是從帕子開始。她剛學時繡出來的東西就是一個“醜”字,完全拿不出去,但丟了又可惜,便只留在家裡用了。葉明光不嫌棄她,分了點去,不過因量實在太多,用到現在仍是沒有用完。
蘇長越很肯給她留面子,問了一句就不說了,在屋裡走了走,把各處看了一遍。
屋子裡外皆是聞著微微辛辣的艾草味,地上潑了水,仔細灑掃過,這個天氣幹得快,已只看得出一點水漬了,剩的幾樣桌椅傢俱都由頭至尾擦得乾乾淨淨。炕上放了墊褥又鋪了細竹蓆,軟和又涼爽,頂上掛了一層紗帳,織著並蒂荷花圖樣,帳尾掖在席子下籠得好好的,炕頭上依稀能望見頭並頭放著兩個竹編涼枕。
珠華見他拿進來的包袱樣子陌生,不似從安陸帶來的,便揚聲問他:“這是什麼?”
蘇長越從裡間出來:“先前領回來的官服,我明日去翰林院時要穿。”
珠華不知庶吉士的官服長什麼樣,好奇地拆了布結,便見最上面擺著一頂烏紗帽,下面疊著袍服,抖開了一看,是一件青黑色圓領袍,通體素服,沒有一般官員會有的補子,另還放著一根束腰用的烏角帶。
官場新人穿這樣呀。
珠華把袍服疊回去,道:“你明早就要去上值了?”
“不一定,我先去看看,把假銷了,若無事,應該能早點回來。”
想到他要換官服,珠華挺新鮮的,和他笑道:“你明日起來叫我一聲,我服侍你穿戴呀。”
蘇長越嘴角微挑,抬眼瞥她一下:“只怕你起不來。”
珠華不服氣:“誰說的,我可不賴床。”
她這世晚上沒得消遣,一直是早起早睡,作息健康得不得了。
蘇長越並不反駁,只是勾起的唇角卻不放下去。
兩人正說著話,梁大娘來了,喊小荷去廚房幫忙端飯,又站在門檻外笑道:“大爺,大奶奶,天太晚了,沒處買菜,就下了些素面,我一個老姐妹在隔壁吳大人家幫傭,見我們回來,從後門給我送了些她自己醃的醬黃瓜來,倒是鮮香爽口,湊合著把這一頓對付過去罷。”
珠華笑應:“素面很好,天這麼熱,也不想吃那些葷的,大娘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老婆子分內的事。”
梁大娘說著,領著小荷走了,不一時端了好些碗麵來,於是招呼著孫姨娘和蘇婉蘇娟一起,大家坐下來吃了回家來的第一頓飯。
雖然簡單了些,不過諸人又熱又累,此時便做出一桌金玉滿堂來,也是沒有胃口。很快吃完,拎了熱水來沐浴過,各各關門閉戶,終於消停安歇下來。
屋裡仍舊飄著艾草的氣味,幸而不算難聞,熄了燈,外頭月色不錯,隔著陳舊的雕花窗紗灑落進來,人在帳中,朦朧能望見對方的臉面。
珠華想起先前琢磨的事,側頭道:“對了,兩個妹妹和孫姨娘還和我們住一個院裡嗎?我覺得不大妥當——不過好像也沒別的地方可以隔開。”
她懷揣鉅款,其實有想過要不要另買座大點的宅院,但再一想,蘇長越面上不顯,然而心底是個極有剛性的人,這點從他在父母雙亡後無人監督督促,全靠自己的毅力從舉人一路考到進士就能看出來了,估計不會肯用她的嫁妝;而蘇家也沒窘迫到揭不開鍋得她救濟的地步,家產發還後,正經還有點家底,她提出這點就更沒必要了,她對物質上的需求本來也不是很大,必得居華屋穿美衣才行,蘇家雖不大,正常日居是夠用的,所以細思之後,便打消了這個念頭。
“確實不大妥當,我也想過。”蘇長越大約是忙碌一天累著了,掩口打了個哈欠,然